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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素一眨眼睛，似笑非笑道：“扈娘子聪明啊……只不过，”他顿了顿，“我也算是通判的人吧。”
院内气氛已是缓和些许，他跟在扈玉娘身后坐到石凳上。
二人对坐，凉月静照。
扈玉娘把胳膊撂在石桌上撑着下巴喃喃，“也算？”
“看来通判背后亦有人在。”
“你打听这么详细？”
沈素不解地看她，对方淡淡一瞥，道：“杭州城那么多高官贵胄，不打听仔细些怎么做活，指不定哪天就得罪了。”
话罢她眼睛一转，狡黠地瞧着沈素，“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一个替他们做事的人竟是这般。”
“哪般？”
“一诈就招喽。”
闻言沈素怔愣半晌，随即咧嘴一笑，“平日自然是不会这样的，但是我信你绝对不会把我卖出去。”
扈玉娘拿指尖点点桌面，“就这么信我？万一那日山中我是旁人派来的呢？”她故作阴沉，像极了一只呲牙的狸子。
“你不是，”沈素一脸正色，“殿……主子说过，看人要看眼、看心，娘子虽面冷，但眼如明星，可见是良心纯善的人。”
少年虽常日以笑脸待人，但终究像隔了层薄纱，此时他抛去那些粉饰，仍只是个十几岁的年轻人。
扈玉娘嗤地笑出声，宛若昙花夜绽，沈素不禁失神，只听她道。
“你家主子还教你看面相啊，真是平白误人。”
她摇摇头，“不曾想你们这群有权有势的，识人也如此……如此风雅。”
她似是话里有话，但沈素仍如蒙云雾，匆忙解释道：“我家主子是个顶好的人，你何故妄下定论。”
少年今夜被打开了话匣，争辩时多了几分孩子气。
“我记事起就一直跟着他，主子于我如父如兄，旁人说我生来就是他的刀，不需要辩是非，可主子从未把我看作一个物什。”
“他教我识字习武，我虽为他掌中刀，可仍有心。”
沈素望着天幕，眼睛里满是赤诚，缓缓道：“主子……就是天边明月，是最好的。”
扈玉娘侧头看他，一时恍惚，好似她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是什么时候来着？
想起来了。
她视线模糊，眼里的黑衣少年转而化作个半大女娃娃，那日也是个枇杷熟成的晚上，扈半角散了头发替她擦药，女孩子年岁尚小，伸出的一双手却伤痕遍布。
“不是说了，我从未强求过你去学厨，何苦把自己搞成这样。”
扈半角小心翼翼地揉开药膏，抬眸看着对面一脸倔强的女孩。
“我要学！还要成为杭州最好的厨娘，以后给娘子置办大房子，让她们再也不能说你的坏话。”
“人小鬼大。”扈半角点点她鼻尖，“哪里有人说我坏话，净听她们胡扯。”
“有！她们说娘子你穷大方装好人，还说我是野孩子……。”
小玉娘气得直掉眼泪，扈半角见了笑着把她揽入怀中，哄道：“谁说你是野孩子，你是我正经的徒弟。”
“娘子你让我学厨了？！”
她挣出怀抱，一脸诧异地看着扈半角，眼圈里还有没掉完的泪珠，下一秒又被扈半角搂了回去，“那怎么办，我还指望小玉娘给我养老送终呢，要是把你气跑了怎么办呀。”
扈半角的头发凉凉的，上面还有洗发时药草留下的清苦味，再同衣衫上的皂角味混在一起，玉娘不禁把头埋得更深，贪婪地嗅着。
“玉娘？”
有人唤她。
鼻尖淡香已是渐渐散去。
扈玉娘回了神，不知沈素什么时候凑了头过来，一张眉清目秀的脸挡在眼前。
她忙敛了神色伸手去推他，道：“做什么做什么，男女大防懂不懂。”
沈素被她推开不怒反笑，正正衣领端坐回去，“好，我不耽误你嫁人。”
“我又没说我要嫁人，我是说怕你讨不到媳妇。”
“我？”
他伸手指指自己，“我不娶，我要一辈子待在主子身边。”
“嚯？”扈玉娘闻言揶揄他，“我要是你主子可要烦死了，给自己养了这么个跟屁虫。”
见沈素吃瘪，她愉悦地一抚裙摆，起身道：“我不管你有什么任务，自己处理好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引到柳大哥和嫂嫂那处……”
“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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