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雅利洛16

就算没有杰帕德，我也会离开诊所。虽然医生说下城区很安全，但不亲眼见到那些咋咋呼呼的年轻小孩，总归有点不放心。

这种心态简直有点像他们妈妈了……我暗自笑了下自己，发誓一定要渐渐改掉这种爱操心的习惯。留给我的大好时间不多了，我可不能把剩余的时间都和他们绑在一块。

开拓的旅途虽好，可对于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还是在茶馆里赏一段托蝶幻境更为舒适。

是了，等下次回仙舟的时候，就下车吧。

丹恒已经长大了……我指的是心理层面。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在幽囚狱里不知所措，只能自残般将手腕挣出一圈圈红痕的小孩了。

如今他有了知识和技能，有了珍贵的同伴，不用再需要我……其实哪怕是初见时的他也不需要。我看他可怜，但也有人跟我说过，即使身披枷锁，他的眼眸也永远明亮、永远不屈。

也许是我反而作了多余的事罢。

这并非悲观，而是客观之言。我很清楚，自己的理智在药王的余恩中已不再坚固，上一次被末日兽激发的不甘憎恨还如此清晰、历历在目。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量在彻底失控之前落叶归根。

……

不知不觉间，我便想了这些有的没的。直到听见一声高昂的吆喝，我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面前是仿佛还未完工的建筑，阶梯镂空，屋檐挂着一排小彩灯。虽简陋，但在这总蒙着一层油似的下城区也算亮堂华彩了。

再往上看，便是两个对碰的拳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拳击。这是一个略显粗鲁，却又叫无数人狂热的赛事。有人为了金钱，有人只为那份刺激。

“新一届搏击赛在俱乐部隆重展开，大轴是一如既往的卫冕赛，无论是支持卢卡还是盼他下台的朋友们，都千万不要错过这场激战！”

宣传人又喊了一遍，把这角斗镀上一层热血沸腾的金。

与之相对的，门口另一边的人对长久驻足的我道：“朋友，门票要不要？”

他声音压低，可身体手舞足蹈的，不像是要低调行事的样子，多半是这拳击馆老板安排的托，与宣传人相辅相成。

“多少钱？”我问。

“不贵不贵！”他报出了价钱，却是不算很贵。毕竟这下城区没什么有钱贵族，俱乐部门票不是奢侈品，和烟草啤酒无甚区别。

“记在桑博账上。”我故技重施。

“这……”买票人愣了一下，有点为难，“桑博虽然和我们俱乐部有点往来，但他来去无踪的，咱又第一次见你，哪敢放心让你赊账啊？”

这家伙完全没意识到已经暴露自己不是黄牛的事情了，可见刚入行没多久，眼里还带点清澈的愚蠢。

但谁没经历过这种未开化的时期呢？我表示理解，既不戳穿他，也不强求他，“开个玩笑而已。我不需要票，只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看到几个人——”

我大致描述完列车组的外貌，他眼睛一亮，马上道：“这不巧了，黑头发那个今早正好被桑博带过来。而另外两个小姑娘半天前也买了票进去观赛。既然你要找人，那我给你打个折吧。没办法，我也是要吃饭的啊……”

他是当真想要把票卖出去，可能这关系到他今天的工钱。可惜我这兜里实在空空，经历了一番搜身软禁，哪还有当初大守护者给的冬城盾。

正思索着要不要回去找娜塔医生借钱时，旁边负责宣传的人突然喊得更来劲了，念的却是个人名：“卢卡！”

“好久不见啊。”来人回道，声音爽朗清脆。

我跟着回过头，先入目的是一团火焰：他顶着一头红发，和姬子小姐相似，但比那抹优雅的酒红更为鲜艳，在后脑勺扎成低辫。黑色t恤上印着几条灌满岩浆的裂缝，下摆被红色腰带系起。而身上披着的外套则组成了外焰，也是红色的。

其实硬要说的话，也没有太多红色。他身上有着不少充满潮流气息的黑白配饰，比如耳垂上一环环黑亮钻钉，脖子上的choker紧贴喉结，右腿上交错绑着几圈腿环，还套了个类似护膝的东西，把结实的小腿肌肉勒得更突出。

我很快想起，卢卡这个名字之前就在宣传语中提过，是蝉联冠军的参赛者。和印象中壮硕如山的拳击手不同，他惊为天人地保持着较为纤长匀称的身材，只是锻炼痕迹就连宽松衣物也遮挡不住，不容小觑。

就在我偷窥完，准备移开目光时，他似有所感地也偏过了头。一双宝石般的蓝眼眸有着灵动的反光。

前脚刚告别一个蓝眼睛的杰帕德，后脚又遇见个蓝眼睛的小冠军。这星球上怎么这么多蓝眼睛？

我虽疑惑，但并不是嫌弃。相反，我还挺喜欢蓝眼睛的，尤其他的这点儿蓝色一下子把火焰点缀地鲜活轻盈。

于是我大大方方地朝他笑了一下。他不认识我，但也回以一个友善开朗的笑容。那一刻，我竟在这笑里也看见一丝清澈的愚蠢。

用褒义词来形容的话，应该是清澈的勇敢、正直、热情。

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不需要回一趟诊所了，直接很不客气地对他说了第一句话：“小哥，能帮我买张票子吗？”

他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立刻答应，只是依旧用那张爽朗的脸问：“你没钱吗？”

我露出有些窘迫的苦笑，点点头，“是。有机会还你。”

“好啊。”他爽快答应，对宣传人道：“她的票钱待会直接从我的赏金里扣除吧。”

对于这位俱乐部摇钱树的话，宣传人自然没有异议，连连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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