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第 1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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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城内，怨气冲天，第一批离开的人已经先行踏上了前往荆州求生的道路，而剩下来不及离开的，则已经被送上战场，成为北胡骑兵铁蹄下的亡魂。

苏州城普通百姓已经从一开始的家家披麻戴孝，到后来一整个家庭里，无论是五十岁的爷爷，还是十岁的孙子，只要是个男子，就被拉去守城，再后来，连二十岁到四十岁的女子也同样被拉上战场。

普通百姓家里，只能见到白色的布匹飘摇，再也不见有哭声传出。

“这一家，也已经没有活人了。”

杨清达听着温谋落在耳边的叹息，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他不是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可亲眼看着这些无辜的平民被推上前线，陷入无意义的死亡，只是为了杨甘乐口中的“为陛下争取时间”，他心里的愤怒无尽滋长，把剩下的那点忠君念头彻底推翻。

他忽然间低声说了句：“这样的陛下，不能够庇佑臣民，反而要臣民为他效死，他凭什么？”

温谋脚步一顿，淡淡道：“现在还在苏州，请小少爷慎言。”

杨清达紧紧闭上了嘴，他害怕自己不闭嘴的话，会有更多大逆不道的话从口中吐出，然而少年人的一颗热血澎湃的心是无法被压制的，他忍了又忍，还是问道：“可是先生，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就算是把一千个平民放上战场，他们手里没有武器，本身也没有战斗经验，一千个人也会被五十个骑兵像是杀鸡一样杀死，甚至不需要北胡骑兵耗费多少时间，杨甘乐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温谋看着少年人因为过度的愤怒而显得涨红的脸，他也叹了口气：“那是因为，如果不让平民送死，那死的将会是他们所重视的士卒，士卒死完，会轮到将军，再然后，就是他们自己。”

事实上，这些人不是不知道让百姓送死毫无意义，但他们只是怕死。

杨清达听懂了温谋的话，可他却觉得自己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理解力。

他呆呆张大了嘴巴，问：“就因为他们怕死，所以明知道毫无意义，也要推百姓去死？”

杨清达脑海里面忽然涌现出一个堪称大逆不道的念头：这样昏聩的君王，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官员，他们通通都不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应当滚下去！

随着杨清达看到的惨状越多，心里的这个念头也就越发浓烈，几乎让他无法思考，而就在此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还没来得及和沈园打招呼，他就看到了让人震撼的一幕——沈园身披铠甲，在面对数量众多的北胡骑兵时，也并没有像其余人一样躲在满面恐惧的百姓身后，相反，他用力挥舞着手里的武器，甚至还努力把身边的百姓从骑兵可怕的铁蹄下救了出来！

杨清达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无法言语，温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几乎是无奈的：“看到了吗，这个世上，其实也还是有人和你一样，在为了普通人而努力的，哪怕是为了这些人，你也不要轻易放弃。”

杨清达远远看着城墙下方的厮杀，或许是因为主将悍不畏死的精神感染了其余人，这一次，北胡骑兵的前进步伐被阻挡在了城门外，他们撤退了。

“北胡人撤退了！他们怕了！”

“我们赢了！”

沈园满脸血污，却露出兴奋不已的笑容，他挥舞着手臂高声呼喊，身边幸存下来的百姓脸上先是茫然，继而也被他的狂喜带动，跟着大声呼喊起来：“我们活下来了！”

被这样的情绪感染，哪怕只是远远看着，杨清达脸上也情不自禁露出笑意，然而，他却听见了旁边发出不和谐的声音：“这帮泥腿子可真是命硬啊，这么都没死。”

“那个愣头青运气不错，这样都能活，干脆后面也让他上好了，他不是能打吗？哈哈哈哈！”

毫不掩饰的恶意在几个守将模样的人中间蔓延，杨清达握紧了拳头，就要冲上去理论，温谋的动作却快他一步，只见温谋上前，拿出了一小袋银两，几个守将脸上立即露出笑脸，温谋再上去打探一番，原来这沈园为了给自己的大伯申冤，没少得罪人，几个文官早就明里暗里施压，因此守城的时候沈园也总是被安排在最前面，目的就是为了借机除掉他。

温谋问清楚回来，又塞了些钱过去，用的名义却是，若是这样的愣头青死的早，那后面就没有那么多乐子可看。

这样的话听起来既冷酷又愚蠢，可偏偏守将们却信了，纷纷保证会让沈园这个愣头青活得久些，多给大人们点乐子看。

等温谋带着杨清达离开，杨清达早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但他却是清楚得很，此时反而是温谋的办法既不会引起怀疑，又行之有效。可他心里却是无比憋屈，想把那些文官通通拉下马来的心情在这一刻无比急切。

温谋看出来少年人浅显的心思，笑道：“这就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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