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阿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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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映人间冰雪样，暗香幽浮曲临江，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江左有梅郎。

这是十几年前江湖上开始流传的一句话，至今，还有人吟，只是人已消亡，吟诗之人也只能感慨一二罢了。

琅琊榜首早已换他人，梅长苏，这个名字只能烫落在人们心口。

而此时，人们想不到的是，琅琊山上，烟雨朦胧中，旧时的麒麟才子，正捏着茶杯，品茶听雨。如今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小小药仆，不叫梅长苏，更不再是林殊，此生，他唤做阿哲。

为什么会活过来，又为什么变成了阿哲，他不知晓，也没有那个兴趣去研究这一切。

只觉得，老天实在垂爱与他，竟是让他三番五次死不干净。

梅长苏活着的十三年，了却了心中的执念，想做的，该做的，他都做了。虽有遗憾，可也不怨。这一辈子，他真的应该静下心来，想想怎么活，如何活。

“阿哲，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阁主回来了，能与咱们一同过个节。今年你也别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了，咱们出去跟着大家伙热闹热闹。”

林殊听了，口角含笑，转身进了屋，盘腿坐到了小九的对面。

“如何？”

“好。”

蔺晨回了琅琊阁后便忙碌了起来，年底是各大琅琊榜更新的时候，这一年江湖中风起云涌的，使得不少新人换旧人。展开公子榜时，望着榜首人的名字，蔺晨不得不想起曾经那个风雅到骨子里的人。

“萧景瑞，没了梅长苏，你也是个完美之人。”

大笔一挥，萧景瑞，独占琅琊榜首将是第五年了。

屋外的雾气又重了起来，多半是因为这几日连着下雨的缘故。飞流也因此消停了许多，不在飞上飞下，老老实实的坐在房檐下吃东西。

“这雨下的，让咱们家小飞流都不高兴了。”

侍奉在一旁的何敬听了，忍不住道：“飞流生气可不是因为下雨。”

蔺晨虎着脸，瞪了何敬一眼，后者认错低了脑袋，放下点心，便悄声退到一旁。

“飞流，来，吃点心！”

“骗子！”

飞流怒气冲冲的回头喊了一声，随后人影一闪，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蔺晨抿着嘴，回头瞧了眼何敬，做了个凶狠的表情，吓得何敬身子一动，头低的更沉了。

后山的药棚好在扎得结实，连着几天的大雨击打，也没打掉几根稻草，小九笑着自夸，这都是他的功劳，天生聪颖，这手也跟着极巧。林殊听了唇边浮起笑意，点头附和。小九听了心下更是高兴几分，眼角飞扬，尽显少年的骄傲。

“阿哲，近来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与你说话。”

“怎么？”

“因为你性子好了啊，以前同你说话，我十句你说不上一句，这几年，我险些憋出病来。你也是知道，咱们这个药草阁，平日少有人来的。你不同我说话，我自言自语也是不好受的。”

林殊听了，淡淡笑着，打趣道：“这些年倒是委屈了你。”

“没事儿，我不放在心上。现在你能同我聊上两句，我已经很满足了。”

小九扎着棚子的手顿了顿，看着俯身收拾木架子的阿哲，觉得这人真是越发不像曾经的阿哲了，会不会是恶鬼附了身？也不对，这般温柔儒雅，哪能是什么恶鬼。

林殊察觉到小九正盯着自己看，抬起眼睛，冲着他微微一笑，清清雅雅的，让小九觉得仿佛一股清风拂面，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被吹得无影无踪。

“阿哲，剩下的交给我吧，这连着几日的大雨，你的风寒也是好不利索，快去歇息歇息。”

听到小九的话，林殊心里难免有泛起一丝感慨。自己竟是忘记了，搁在寻常人身上，风寒也是个极为要紧的病。上辈子药香缠身十三年，小小风寒随时会要了他的命，这辈子，得了风寒，身子却也是舒服的。也因此，自己反倒没那么注意了，若不是小九提起，他竟是想不起来，自己还病着。

有个好身体，真是极为舒心的事。

只不过小九今年十五，阿哲却是二十。大的休息让小的干活，可不是林殊能做出来的事儿。当下推了几句，小九便也不再劝他，二人安安静静的忙着，小半日，药棚便已被收拾妥当。

小九回屋补觉，林殊便独自一人，在这后山闲来逛逛。见山角有一座亭子，从远了看好似没入云中，让人忍不住想要进入亭中，望一望山下全景。

琅琊山上空气清新却也稀薄，若不是自小长在这里的，或者是有些内力的人，怕是待久了会觉得胸闷。在药草阁里待着觉得还好，进了这亭子里，林殊倒是越发觉得喘不过气来，鼻息间尽是湿雾之气。这一个不留神，竟是忍不住抬起衣袖咳了起来。

“苏哥哥！”

捂着嘴的手顿了一顿，林殊不禁僵在原地，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声音。恍惚间竟觉得回到了旧时日，回到了上辈子。

他还未回神，只觉得身后一阵劲风，自己已被一人抱住，肩膀处，忽然沉淀起来。

“苏哥哥！”

气息一个不稳，闷咳再次传来，林殊想要转身，却被飞流抱得死死的，一时间只能任由身后的少年解着思念之苦。

飞流，长高了。

林殊心中如此感叹，他垂眸看着自己有些发抖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天下所有人都可能认不得他，可飞流却是瞒不住的。只单单一个背影，便能让他觉得这是苏哥哥，若是此后几番接触，怕是他要肯定这就是他的苏哥哥了。心智不全，不辨是非，不知对错，只知道苏哥哥说的就听，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单纯，让他看得更清，更加敏锐。

蔺晨忙里偷闲，招来了人便问：“看见飞流去哪里没有？”

一人摇头，二人摇头，终于到第三人时，才得到答案。

“去药草阁？那里有什么好玩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