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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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鲁德·沃尔特现在如临大敌。

他是山地矮人第十三任首领，圣战英雄杜利姆·沃尔特的直系子孙，在几年之前刚刚送走了自己年迈的父亲，继承他的一切名位。他年轻而精力充沛，是族群中最强大的战士，没有人怀疑，为大地之神乌利特所偏爱的子民，他会将山地矮人带入一个全新的鼎盛时期。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当封闭了一百年的魔域再度苏醒之时，为镇守西方诸禁地北部的族群，山地矮人按说应该由他前去朝拜新魔王的诞生。同时，还要君王的恩赐，正式承认自己首领的地位。虽然魔域的君主们自从安格莱尔时代开始就不太在意这种事情，对于附属种族的控制也远远没有其他地方来的严格，可即便如此，克鲁德也迟迟未曾动身，并对此嗤之以鼻。

他向来不将魔王看在眼里，哪怕他们从千年前就是山地矮人名义上的主宰。一百年前魔域封闭，西方诸禁地乱成一团，是矮人们自己克服了所有随之而来的困难，将族群继续发展壮大了下去。品尝过自由的味道，再重新伏跪于别人脚下便显得那样难以忍受，更何况在他心里，魔域的魔王们都是一群无用之人，千年以来龟缩一隅，被光明神殿打压，完全没有当年曾经横扫大陆的狠绝与高傲，西方诸禁地之主的位置不应该属于这样毫无为的懦夫。

空有强大的魔力，却没有半点君王的勇气与威仪，只知道躲在曾经的荣光下苟延残喘。

和那个人比起来……不，他们根本没有资格与那一位相比！

“那么现在，朝拜吧。”

安格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平线，却并不缥缈无定，反而像是乍破天光的惊雷，重重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克鲁德看着新任魔王如同黑夜幽深的眼，和那其中即便从未显露，也真正存在着的漠然与傲慢，脸色更沉，心中却不由自主产生了一丝发自本能的畏惧。

魔族的新君王，似乎还像点样子。

但也仅是如此了。

“魔王陛下。”

和大魔王对视了几秒，无论都想了些什么，克鲁德显然还没有准备立刻就在这里翻脸。但安格在踏上山地矮人领地的瞬间，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这么给他来了一个印象深刻的下马威，他也不怎么想对此忍气吞声。

示意挡在自己身前的矮人卫队退去，他走上前，脸上的表情很难说和尊敬有什么相似之处：“您就这么来，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似乎不太礼貌吧？”

“礼貌？”

在对方打量着自己时，安格也同样在观察这一任的山地矮人首领，却最终遗憾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在其中找到故友的影子。他自上而下俯视着克鲁德，抬手示意想跳起来骂人的费南稍安勿躁，眉梢挑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你居然跟我谈礼貌？”

“怎么？就算是魔王，有些规矩也是要遵守的。”

克鲁德冷哼一声，毫不示弱地仰头和安格对视：“我们矮人不是你的奴仆，中心城也不是你的魔王殿，该怎么样我想您心里有数。”

“哦？那还真是对不起了。”

嘴角的弧度越发显得嘲弄，魔王大人拍了拍有些躁动不已的坐骑，只觉得自己已经很没有见过这样不知好歹的人了：“我们魔族就是这样喜欢兴师动众。想来阁下一定要比我们有礼数得多，要是今天是你前往魔域，肯定不会这样降落在魔王殿的房顶上，还惊吓我们的臣民，对吧？”

“……”

这句话乍一听上去没什么毛病，但仔细想想全部都是讽刺。克鲁德很清楚，大魔王这是在告诉他，是你先不守规矩，以臣下之姿要求君主亲来会面，那么有什么后果就必须自己吞下。更何况西方诸禁地中能够打开传送门的人寥寥无几，其中并不包括自己，如果前去魔王殿也只能用最常规的办法，别说骑着龙砸塌对方的宫殿了，只要他敢在魔王的御前流露出一点动刀子的念头，那些他曾经听父辈所提起、终年隐藏在王座四周的影子之魔便会立刻现身，直接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是山地矮人与魔域本质上的差距，他无法开口反驳。

而且，“我就是这么做了，你能怎么样？”

神色骤然转冷，就像是潜伏在海面下的巨兽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安格站在原地，没有动，但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磅礴而可怕的魔力突然降临，像是空气一样充斥在每一个能够触及的角落，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其中蕴含的压迫感所捕获。

和大贤者之前平静却暗藏震慑的气息不同，那仿佛雷霆与烈火所铸就的绝对威压，是大魔王从最开始就不曾吝啬的杀机。

‘哐当——’

无法承受这样毫不掩饰的压迫。围在四周的矮人士兵们再也握不住手中的武器，纷纷落地，而他们本身也同时面露骇然，只觉得膝盖仿佛被千钧之力集中，全都不由自主跪倒在了地上。

而与此同时，暴风龙配合着自己的主人引颈嘶鸣，张开了可怖的翅膀。漫天阴云从地平线上汹涌而来，笼罩整个山地矮人的族地，宛如世界即将走向毁灭的暴风骤雨。

“你……！！”

所有人被针对的矮人之中，只有克鲁德还能够勉强维持站立的姿势。他抬起头，对着暴风龙背上冷笑的魔王怒目而视，眼神之中尽是屈辱和怒火。虽然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但那似乎无穷无止的魔力却如同横亘在面前的巨大山脉般，只有亲身经历，亲眼看到，才能够明白那究竟有多么不可逾越。

可恶！

将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双腿上，想要抵御那几乎能将人碾碎的压力。克鲁德脸色涨得通红，目呲欲裂，却依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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