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朝天湖（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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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浓，寸心满脸是伤，发髻散做一团，借着月光，青川看见寸心白皙的小脸满是深浅红痕，嘴角还渗出血迹，青川登时怒了，“谁打的你？！”

青川向来意气用事，寸心捂着脸，抬眼便是满眼泪水，无声摇摇头。眼见温丽湘急忙奔走过来，寸心忙挣了挣手臂。温丽湘心急，也没注意到别的，忙搂住摇摇欲坠的寸心，满脸忧色，脸上又有些怒气，不过她还算冷静，问道：“小繁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会功夫，木梨也挤到前头来，忙着查看寸心伤势，白念升也凑热闹凑过来，生生将青川完全挤了出来，全凭他长得高些，伸长脖子看着人群中的寸心，脸色神色越发不耐，却也听的寸心搭道明原委。

寸心被温丽湘扶到石凳子那边，拿出绢帕揩了揩寸心唇角的血迹，寸心阻止温丽湘动作，眼里惊恐神色还未褪去，“小姐，那小繁姑娘…小繁姑娘被人打死了，一尸两命啊，呜呜呜。那小繁姑娘动了胎气，阳水破了，屋子又没人，我去的时候小繁姑娘已经痛了好一会了，我匆忙要去寻郎中，谁知屋子门口突然来了大批农人，他们手里都拿着锄头，说王乐也也是这里的的地主，要杀掉地主…可王乐也已将土都分给他们了，这关小繁姑娘什么事啊……”

寸心说着身子也颤抖起来，她好像又见到那样血腥的场面，眼底映着鲜血的红，又涌出泪来，“我根本拦不住他们，他们闯进来了，用锄头挖开小繁的肚子，血飙了一地，溅到他们脸上。”寸心剧烈喘息，一张脸更是苍白，“他们…他们将小繁的孩子从肚子里挖了出来，那是个女孩，活生生的女孩啊，可…可还是被他们砍掉脑袋，摔到地上。小繁眼睛瞪得那样大，她的肚子还在流血，但是她从床上爬起来，五脏六腑掉了一地，歇斯底里朝农人咆哮，捡起她的孩子……可是他们还不放过她，将她的脑袋也砍了下来……”

寸心眉头越发紧蹙，“呕……”情绪太过激动，竟发起干呕，寸心满脸是汗，又满是泪，抱住温丽湘，不停颤抖，“小姐…小姐…小繁姑娘她有什么错啊……”

温丽湘犹如沉入深不见底的幽潭，全身刺骨的恶寒，仿佛有无数双手攥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她温家罪该万死！

那样单纯、美好的姑娘还没有她大，少女的模样仿佛就在昨天，小繁笑着，略带羞涩地朝她笑……温丽湘从来不知道这世间，对于一个人的恶意如此之大，杀掉一个快要临盆的孕妇，一尸两命。

温丽湘步子踉跄，似乎要站不稳，身后的裴肃朗扶住她的手臂，眉头皱起，眼里满是肃然，“我去看看。”

情况实在紧急，是顾不上吃饭了，裴肃朗风风火火出门，温丽湘很快调整好心绪，跟着一道去，青川这才得了空隙好好看了看寸心的脸。

他蹲在寸心身前，抬手触了触寸心脸颊，寸心没躲，青川满眼心疼，“疼不疼？”

寸心摇头。

青川咬牙，“我定要为你报仇。”说着，也冲出了府衙。

木梨端来一盆水，正好看见青川出去，话脱口而出，“吃火药了，脾气这么大！”

寸心：“……”

·

越是晚上，整个宛城就越发寂静，沉默得让人觉得诡异，裴肃朗身高腿长，走得颇快，温丽湘为了跟上对方，背上已经出了不少汗。夜色沉寂，四周更是静得诡异，温丽湘的呼吸急了几拍。前头的裴肃朗停了下来，他侧头看看跟着过来的温丽湘。温丽湘站在她身旁，好歹喘上一口气，“走啊，怎么不走了？”温丽湘仰着脖子问。

裴肃朗看看满头是汗的温丽湘，“此事本与你无关，你何必搅入这趟浑水…你帮我够多了。”

裴肃朗知道，今日温丽湘那惊天动地的一举，将田契撕掉，归还给农民，身处于温丽湘这个阶层的人，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这其中又何尝没有要帮他的原因。

温丽湘顿了顿，稍凉的夜风似乎也漂来一点血腥味，舒缓她生出来的汗意，若裴肃朗不提，她恐怕还没意识到，她撕毁了田契纸，也是帮了裴肃朗。她看着裴肃朗那分为认真的眸子，弯了弯唇，"大人又怎知我撕毁田契是全然为了你？"

裴肃朗愣了愣，温丽湘却是往前走去，“按照如今的光景，我温家要那么多的土地又有何用？方才寸心所言大人也是听到的，我实则是在自保，说到底，我们还是靠的百姓是了……”

温丽湘的声音慢慢飘远，裴肃朗渐渐跟上，嘴唇微抿，最终也没再说些什么。

两人过后一路无言，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王乐也的家，王乐也的家在这十里八香算得上好，也算不得好，两间茅草屋子，一大一小，还挖出了一个院坝，周围围了一圈木栅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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