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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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万澄澄和莫夫人换上朴素衣裳，去到万草阁旁边的樊月楼要了雅间，查看万草阁义诊情况。

等待的病人排成长龙，一直延伸到街角，他们大多衣着粗陋面有菜色，但神情轻松有说有笑，能免费看诊又能半价买药，已是天大的好事，多等上些时辰怕什么，总好过在家等死。

万澄澄为莫夫人倒茶，问道：“干娘，你们在静水庵时人也这么多吗？”

“唉~差不多吧。”莫夫人深深叹气，“世上可怜人太多，许多人怕花钱，病了也不敢去医治，小病拖成大病，最后等死。”

命如草芥，简单的四个字却描述了一种刻骨的悲哀。

莫夫人握住万澄澄的手，温和道：“牙牙，你做的很好。”

“自强、自救而后救人！干娘，我一直记得您教过的道理。”

看着面容坚定的万澄澄，莫夫人才发觉以前那个爱哭闹的小娃娃是真的长大了，感慨道：“第一次见你时，你还在锅里打滚呢，转眼就长大了。”

提起往事，万澄澄气道：“哼，我还以为那汉子是想给我洗澡呢，竟然是想炖了我，幸好遇到干娘。”

莫夫人呵呵笑出声，“那日我出去看诊得了小半袋黄米，回来时见你被人放进锅里，那汉子口水都流成河了，你还在锅里玩水，我心想这小哥儿胆子可真大，越看越喜欢，就用半袋黄米把你换了过来。”

莫夫人笑的很温柔，仿佛那日的景象就在眼前，她接着道：“后来我把你带在身边，于乱世中求生，让你受苦了。”

万澄澄摇头，“不苦，苦都让干娘吃了，我在干娘怀里吃饼子、馍馍，很甜。”

莫夫人想起了什么，笑得开怀，“还说呢，那时你什么都爱往嘴里塞，桌子腿都能啃烂，我还以为你牙齿要坏，结果掰开嘴一看都好好的，我才给你取牙牙这个名字。”

这段往事的背景暗影重重，但对莫夫人来说却是救赎。

那时她的相公去山上采药不幸摔死，三岁的哥儿也重病去世，她几乎哭瞎了眼，几次寻死都被人救下，活得行尸走肉一般。

而万澄澄刚满四岁，跟着爹娘从京城回老家，遇上土匪劫道，对方人数众多，又根本没想留活口，厮杀中他和家人失散，被一个忠仆带着逃离追杀。

乾夏国正值十年不遇的大旱，饿殍遍野、流民遍地，那仆人身上带着伤，找不到药草和食物，没几天就死了。

万澄澄太过年幼，懵懵懂懂不知什么是死亡，在仆人尸体旁徘徊了两天，饿得嗷嗷大哭，被一个不知饿了几天的汉子抱走，起锅烧火，衣服一扒就扔进了锅里。

碰巧莫夫人经过，听见幼童的嬉笑声下意识往院子里一看，吓得够呛，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哥儿在锅里玩水，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哈喇子流了一地，她心念一动赶紧背着黄米，把那小哥儿抱出大锅。

抱着甜笑的万澄澄，她笃定怀里的宝贝是老天爷对她的补偿，将其视若己出，用背篓背着万澄澄，四处行走，做起了游医。

在小小的背篓里，年幼的万澄澄见过人间至暗，也见过无尽黑暗中不灭的善和挣扎，莫夫人对他倾尽所有爱和希望，这些极致的存在浇筑了他灵魂的底色，他的悲悯、他的不平、他的不屈，在那摇摇晃晃的背篼里，在莫夫人一步一个的脚印中被种下种子。

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一年，但却在永恒的时间长河里刻下了举足轻重的篇章，当莫雪以为日子会永远如此的时候，在一个小镇发现有户富贵人家到处张贴告示，要出二十万两银子寻找自己丢失的孩儿，告示上的画像令她如坠冰窟，赫然就是她背篼中正舔着糖块的哥儿。

她第一反应就是要带着牙牙逃，可没走出多远便泪流满面，她尝过失去亲子的痛，怎能让其他人也承受这样的苦，可要让她和牙牙分开，岂不是要她再死一次。

艰难抉择后，她还是决定让牙牙和亲人团聚，回到富贵显赫的家里总比跟着自己受罪强。

好在万家通情达理，见这一大一小感情深厚，根本分不开，便提出让万澄澄认莫夫人做干娘，万老先生又将莫夫人收做徒弟，成为了一家人。

一晃十五年过去，他们早已成了真正的一家人。

......

见万草阁义诊井井有条，二人也放心了，下楼准备回去，刚走到门口，一辆样子怪异的马车恰好路过。

万澄澄眼睛顿时睁大，往前跟了几步。

“牙牙，你怎么了？”莫夫人一把拉住他，担心地问。

万澄澄回过神，嘴里说着没事，眼睛仍旧看着远去的马车。

是他，不会错的，不只是那奇怪的马车式样，还有赶车的人，正是祭花神那日修车修不好的其中一人。

他来垂芳城做什么？

万澄澄心神激荡，原以为那次之后不会再见，不料人算不如天算。

许闲当初的不辞而别，信中的疏离与冷漠，让万澄澄明白对方或许不待见他，他也并非不识趣之人。

他慢慢松开紧攥的双手，平和心绪，搀着莫夫人往家走去。

莫夫人疑惑地看了眼远去的马车，温柔地拍了拍万澄澄手背，什么也没说，孩子大了，心里也有秘密很正常。

马车内，许闲手里拿着几页信纸，眼睛却出神地看向窗外。

高云坐在一旁，还是那副刻板模样，见许闲神色有异，他直言道：“主子，刚刚那位是万小郎君吧，可要折回去和他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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