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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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都知晓贵妃受宠，锋芒甚至盖过皇后几分。

裴玉澍倒是觉得瑶瑶有一句话没说错，身为匠女，在宫里无依无靠，只有抱大腿才能往上爬。

昼夜流转，冬雪厚重，很快便到了该去贵妃娘娘宫里学工艺的时候。

裴玉澍跑到承乾宫门口，见高贵妃的贴身侍女金缘已经候在那里等她。

“姑娘来了。”金源恬然一笑，“请随我过来，娘娘宫中近日多了一座西洋座钟，还未组装起来。这个时辰正娘娘去佛堂诵经，那位西洋钟表匠趁这时候来装钟。”

“哦……”裴玉澍望向殿内，没见到那位西洋钟表匠的影子，随口问道，“娘娘还拜佛？”

“娘娘有孕，希望孩子平安顺遂，因此总去佛堂求菩萨的保佑。”

裴玉澍这下想到，贵妃的身形还未变样，大约是月份不大的缘故，也难怪会担心。

金缘领着她去了偏殿，一座一人多高的鎏金铜水钟坐镇殿内，分成两层，下边由鸢尾花形长脚支撑。

裴玉澍初次见到此钟，当真是被迷了眼。

这完全是她想都想不出来的造物，钟面由四位仙女扶着，仙女身上的铜飘带蜿蜒垂落，直至二层平台。

而二层是个方箱，四面透色琉璃，里面塞着一方小置景——大约是西洋的风光，海中小岛上有各式尖顶西洋建筑，小得能捏在手心，却门户完备，如同真的一样。

岛上小人牵着象征祥瑞的大象、麒麟，空中亦有仙鹤孔雀由蚕丝吊着。

她正得入迷，一位西洋匠人已经过来了。

碧眼褐发，是裴玉澍从未见过的长相。

虽然奇怪了点，那张脸却颇有异域风韵，比起宫里常见到的那些男人，多了另一种浓艳的俊美。

对方向她点头，笑起来翘动的睫毛闪烁着阳光，像有鹅羽落在上面。

裴玉澍才看出来对方的年岁与她相仿，年轻高挑，笑颜活泼，是她从未在造办处那群老古板身上能看见的。

她眯了眯眼，却从此人的笑意上想起了吕察，忽地又没了兴致。

好看的男人没好事。

那匠人摇动了座钟下层的遥杆，只听见咔哒咔哒的机械声音从座钟里慢慢动起来。

忽地一阵清脆的乐音扬起，二层琉璃箱里的小置景便惟妙惟肖地动了起来。

海面波光粼粼，瑞兽行走，仙鸟飞行，上层的仙女也绕着钟面舞动。

裴玉澍眨了眨眼，几乎愣在原处无法移动，整个人都被这座钟定住了。

而那西洋匠人见到她的反应，大声笑了出来。

“姑娘喜欢这座钟？”

裴玉澍才听得他说的话，竟不像其他人传说的那样有蹩脚的调子。

“嗯”裴玉澍好奇地端详着置景。

对方便指着里面的东西道：“这座钟，从头至脚都由机械催动，你看海面，下边儿是画出来的海色，上边儿则由一条条螺纹玻璃排列起来，旋转时便像极了海波流动的样子。”

“那仙女呢？”

“亦是如此，仙女脚底固定在圆盘上，身体里又固定了小棍，圆盘动起来，仙女也就转了起来，而小棍上下移动，仙女也就上下飘舞。机械制造之道只有一理，灵活化用便有千百种呈现方式。”那匠人打了个响指，一手放在心口，对她地鞠了一躬，“臣受贵妃之命，教授姑娘机械知识。”

裴玉澍说：“娘娘不是要我备着学手考核的东西吗？”

她只觉得学手考核考的是基础，用不着学这样难的知识。

那人只是笑笑：“钟是最复杂的造物，需要雕刻，需要绘图，也需要机械知识。姑娘来做钟，便是一并练习所有该会的工艺技术，比一样样学得更快。”

裴玉澍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叫查尔斯·李，你也可以叫我李斯。”他点点头。

裴玉澍：“谁给你取的这个名……”

查尔斯告诉了她许多关于西洋的事情，比如西洋女子穿的衣裳和这边不同，就像那座钟里的仙女一样，更加飘逸。

裴玉澍跟着他修了一个时辰的座钟，方要回去，在承乾宫外见到高贵妃回来的行杖，主动跑上前跪下：“给娘娘请安！”

贵妃下了轿子，稳稳挥手让她起身：“今日学得如何？”

裴玉澍答了查尔斯教给她的东西，又看着贵妃的旗装道：“娘娘，三日后便是元旦晚宴，其他匠女已为皇后娘娘制作新装，而臣女想为娘娘赶制一件新礼服，不知娘娘是否应允。”

贵妃听得皇后二字，像是未料到她会这么说，停了一会儿才道：“你有心，本宫自然该领情。”

她随即唤来金缘：“金缘，你带裴姑娘到库房去，取几匹皇上新赏的缎子来。”

说着又回头对裴玉澍道：“如若还有什么欠缺，尽管和金缘讲，本宫赐予你。”

“是！”裴玉澍笑得开心，贵妃明艳却不张扬，而是带着慈爱的温和感。

裴玉澍觉得心底热热的，见了贵妃总是想娘。

她家在那样一个小渔村里，爹娘种着珊瑚抚养她成长。她们虽是最普通的渔民，生于浪尖奔波在船头，可爹娘把她当作掌心的明珠，让她始终对一切充满热情，总觉得用了心便能得到每个人的认可。

爹娘走了之后她才见到那些坏人，才知道走在身侧的也会欺负她，笑着待她的人也会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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