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触柱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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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几乎一夜未眠，山意秋在系统空间里把应该补上的学习进度补完后，天已经蒙蒙发亮，不少人已经从酣睡里醒了过来。

与顾容鸢张口闭口的“缺钱”相比，她在待客上还是无可指摘的，手极为阔绰，山意秋的院子里布置齐整。

兴许是觉得山意秋要在府上常住很久，衣橱里春夏秋冬四季衣裳备得极为齐全，皆是京城最受小姑娘喜爱的样式，梳妆匣里陈设的珠钗耳坠也都是最名贵的贡品珠宝。

山意秋坐在梳妆镜前，任由西岚为她妆点，身后的西岚今日却是一言不发的模样。

瞧着和府里其他的侍女并无二样，都只是会笑的提线木偶。

待山意秋去膳厅用膳时，昨日有些冷脸的顾容鸢正闲适地用着早膳，看起来甚为悠哉，仿佛那一场争吵从没发生过一样。

看见顾容鸢的背影后，山意秋的脚步一滞，顿了顿，选了顾容鸢的对角线坐下。

多少也算是离得远点了。

顾容鸢咽下一口香甜的南瓜粥后，微微抬首，笑意盈盈地招呼着：“早，先吃药还是先吃点？”

原先在北凉一日两顿药，怎么到了京城一大早就要吃药了？

山意秋回想了下这几日的身体，和刚刚在梳妆镜里看见的憔悴面容，这倒是有些明了了。

但她还是犹豫了一会，挣扎着问道：“……要不，我再去睡会？”

往后要都是这样一日三顿药下去，她一口饭也用不下了。

“睡不好就别睡了。”顾容鸢瞥了一眼山意秋眼下遮不住的青黑，又想起昨夜收到的消息，颇为体贴地说道：“你要不还是先吃点吧，怕你之后一整日都吃不下一口了。”

就知道顾容鸢不会无事登门。

顾容鸢放下汤勺，搪瓷碰撞在碗壁发出清脆的鸣响，这一声惊灭了山意秋沉闷的困意，她捧起药碗，抿了一口后，若有所思地问道：“姜季明死了？”

“对，他自己触柱而亡的。我教过他，从古至今鲜有言官触柱后，还祸及家人的事。”

顾容鸢又何时认识了姜季明？

莫非…...

她想起了那夜赵文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警惕。

山意秋闭起眼来，视死如归一般又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药，将顾容鸢试探的眼神都阻在了药碗后。

黄褐色的药铺天盖地而来，淹没在喉间，苦不堪言。

山意秋拿着手绢抹了抹嘴角，迎上顾容鸢的眼：“您是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去救赵文，前几日问我是否是赵文的同谋，也是想试探赵文究竟和谁合作的吧？”

顾容鸢颔首称是，对赵文的人品她还是挺喜爱的，若是赵文突然被山意秋劝动了，一下子不想死了，她或许还要多费点力气。

至于姜季明，她没一点愧疚，毕竟又不是她逼着姜季明送死的。

“这事闹越大对我越好，不是吗？我和姜季明说得很清楚，只要他闹大了，赵文死得才值得。而姜季明进殿后，无论怎么样都是要死的，他如今这样自尽了，家人也能继续平安地活着，往后说不定还能青史留名，不好吗？”

不好吗？

姜季明忠厚老实，眼里容不得沙子，楚华常说他读圣贤书读傻了。

自从赵文入狱后，最惴惴不安的人就是姜季明，他知道赵文不会出卖自己，只是心有愧疚，痛恨自己不能抛下一切，和赵文一样去做真正的殉道者。

如今有人给了个不殃及家人的法子，姜季明便听了，也去做了，痛心疾首地在朝堂上歌颂赵文的呕心沥血，几乎泣血一样地劝说君王勤勉爱民。

但是无用。

青年在百官冰冷无情的眼神里，在景朝最华美的大殿上，绝望地用自己的一头鲜血覆上了金龙柱上早已干涸的血迹。

就像最开始遇见小七时，看见的历史剧那样，人的死亡实在太轻了。

历史就是一座巨大的墓碑。

对顾容鸢平静地提起自己的谋算，山意秋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搅着碗里滚烫的南瓜粥，等它逐渐冷却时，看似随意地问起：“您对姜家人起了恻隐之心？还是看上了姜家背后的大皇子？”

姜季明在朝中只是个仰仗父辈的年轻官员，他死了，最多也不过只是给顾骥本就荒唐的政绩上再添上微不足道的一笔罢了。

顾容鸢似乎只是来山意秋院子里用个早膳，此时她的一双纤纤玉手已经没入侍女端来的一盆温水里，她扭头对山意秋，用着话家常的语气轻松地回道：“是，对大皇子而言，皇上本就无意立他为太子，既然如此，皇上不仁，自请下位，这不是个极好的时机吗？”

继位后的诸般不顺已经使顾骥相当多疑，大皇子究竟怎么想的不重要，姜季明是不是受大皇子的指使更不重要，如今这般境地已经使大皇子不得不去想，不得不去做，毫无退路可言。

不然，顾骥的刀就要落下了。

对顾容鸢来说，这时谁的死亡都会使天平向她倾斜过来，等天家父子兄弟们开始新一轮自相残杀时，就是她坐收渔翁之利时。

只是，山意秋敛眸，搅拌南瓜粥的手停住了，“公主，终日打雁，终叫雁啄了眼去。”

“那你会是这只雁吗？”顾容鸢问道。

等手上敷上了最好的牡丹香膏，顾容鸢才施施然起身，在将欲离开时，才听见身后传来了少女清凌凌的声音：“或许是吧。”

顾容鸢走出院门后，那抹似有若无的笑都未曾褪去分毫，身旁的侍女迟疑地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吧，有什么要问的？”顾容鸢凤眼一扬，将侍女的心思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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