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议这事,吵到最后,就是辨经,大家各自拿出四书五经做论据,谁也说服不了谁。

皇帝被吵得心烦,一封圣旨下到翰林院,让他们给出个说法来。

刚入馆的庶吉士们就各自写了文章呈上去,有人说嫡庶有别,不该混同;亦有人说治丧自有礼制,不能逾礼,各有各的角度。

裴清荣那篇奏折也提了礼制,却没说太多,话锋一转,转到了国本为重。皇帝要追封淑妃,是家事亦是国事,为了天下黎民计,必须慎重考虑;又说皇帝春秋正盛,但仍须保重龙体,不要太过案牍劳形,反而坏了身子;末了话锋一转,提了一句如今会同馆还有两位新到的蒙古使臣,礼议之余,希望皇帝和诸位大臣也能分出心思来看一看,稳固边防,方能千秋万代。

年前,会同馆两位能讲番话的副使都告老了,这事就落到了翰林院头上,裴清荣新入馆,也被拉去帮了几天忙。

皇帝见了他的奏折,万分感动:朝上一个个吵得跟乌眼鸡似的,竟都想不起来还有正经朝事!看看人家,满心满眼都只为朝事忧心,好一个勤勤恳恳的纯臣啊!

吵得轰轰烈烈的礼议被暂时搁置下来,皇帝大手一挥,大家都给我安生干活儿去!

今岁虽刚考完科举,朝中的人还是不够,原本只有楚王在朝中领了差办事,大臣们趁势进言,道秦王也年岁渐长,不如让他也一并为父皇分忧。

皇帝自然是只想让楚王入朝,大臣们却顶住了不依,最后吵来吵去,成年的几位皇子皆入朝观政,代王也领了个闲职。

裴清荣仍在翰林院,他读的书多,也会些番话,便被派去会同馆帮忙,他前世不到三十便入阁,又处理了多年政务,眼光和敏锐度都不是常人能比的,甚至比积年的循吏更老辣些,让人眼前一亮,相应地,他也更忙了些。

好不容易沐休,两人到了郊外的庄子上散心,这是裴清荣置下的私产,因此时有父母在不析产的规矩,便放在戚时微名下,算作她的嫁妆。庄上种了瓜果,养了鸡鸭,一年到头也能产出不少银子。

他们两个去巡视,庄头特意整治出一桌好饭来,用的都是庄上自有的物产。

戚时微见他人都瘦了,午饭时止不住地给他夹菜:“多吃点,你这些日子也太忙了些,可怜见的,熬得人都瘦了。”

“还好,都是寻常朝事。”裴清荣不爱把外头政事上的烦忧带到家中来,虽然这些天他的确干得搓火。皇上不常上朝,也不管事,底下人各自有自己的心思,或许还投机了不同的皇子阵营,抖得轰轰烈烈,没有几个认真办事的。

偏偏今年的蒙古使臣有些难搞,名义上是来请求和亲,暗地里像是来刺探什么的,使团中有几个下人的行踪很是诡秘,兵部已抓着了两个细作,都是一旦进了刑部大狱,就死得莫名其妙。

裴清荣和代王如今根基未稳,瞧出了这里头有蹊跷,却也不能明说。好在这两天代王府又抓着一个是私下来刺探消息的细作,被抓住的当场就卸了下巴,因代王府人多眼杂,太多人盯着,现下就关在裴清荣庄子里,由他主审。

戚时微仍是担忧:“连我都听说了,朝上吵得那样热闹,你又刚得了陛下嘉奖,万众瞩目,肯定累得很。”

朝事千头百绪,裴清荣只是淡淡笑了笑,拿话逗着戚时微说:“放心吧,我不过是个刚进翰林院的小喽啰罢了,帮着处理些琐碎,哪有什么劳心费神的事情指派给我?”

“胡说,”戚时微道,“琐碎之事才最劳神,你熬得人都瘦了。”

裴清荣笑了:“娘子说得是,要不我就挂冠归隐,陪你去隐居?只是我俸禄低微,到现在也没攒下多少钱来,好在娘子还有嫁妆和庄子,到时候只能仰赖娘子了。不过放心,这庄上产出养你我二人还绰绰有余。”

戚时微扑哧一笑:“油嘴滑舌的,越说越不像了。”

“我哪里油嘴滑舌?”裴清荣握住她的手,摇了摇,“还是阿竹嫌我吃得多了?要是实在嫌弃,我也只能去替人写些书信,教书润笔为生,好给你买胭脂水粉。”

戚时微名下的好几个庄子都产出颇丰,名义上是嫁妆,实际上都是裴清荣一手置的,又怎么会没钱?裴清荣把自己说得可怜巴巴,戚时微只含羞啐他一口,转过去不理他了。

正是暮春时节,窗外淡粉几株桃杏开得正盛,有枝头一朵硕大的落花,啪嗒一声,顺着窗棂落进了室内。裴清荣附身捡起,替她簪上了,笑道:“真好看。”

===

用过了饭,裴清荣又去了书房理事,临走时叮嘱她最近京里乱,有什么事要外出就指派小林去办,不要自己外出。戚时微点头应了,自去歇息。

她嫁人后倒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午后总要眯个两刻钟,下午养养精神。

她又做了个梦。

她手里提着个食盒,走在雨筠院外头那条小径上,沿路丫头小厮见了她,忙微微福身:“九奶奶。”

到了雨筠院,戚时微掀开帘子,进了房门,迎面的热气烘得她周身一暖,忙解了身上披风,将食盒放在几上。

“阿竹回来了?”书桌边,一个熟悉的清隽身影扭头,手中还执着一管笔。

戚时微要开口回答,但梦中虽栖居这具身体,却无法掌控动作,也说不出话,倒像是附身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关严了最近的一扇窗,嗔了裴清荣一句:“我不过去趟大厨房,前后一刻钟,你就开了窗子等,都快入冬了,万一冻坏了,值是不值?”

“夫人有所不知,”裴清荣搁笔笑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早一眼看见你进院子,也是好的。”

梦里的自己笑着不说话了,从几上提了食盒走过去。

两人的对话熟稔无比,一听便知是成婚已久,且夫妻恩爱,如胶似漆。

裴清荣接过她手中食盒,道:“坐。”

因是闲居在家,室内又烧得很暖,裴清荣穿着随意,只着一件雪青色夹袍,里头一件细麻的家常单衣,针脚细密而整齐。戚时微一眼认出是自己的手笔,她每动针线,最后都要在袖口处细细绣两片竹叶,裴清荣正揭食盒盖子,抬手露出袖口,那形状一模一样,绝不会错认。

食盒里只放了一碗桂花羊奶酪子,还冒着热气。

“喝了罢。”裴清荣端出瓷碗,对她一笑。

“按你的吩咐从小厨房端来了,你又不喝,是什么道理?”梦里的自己笑道,“我去得不巧,只有一碗,你先喝了,我让石青守在那了,等她把下一碗拿来我再喝。”

“本来就是让你喝的,”裴清荣自然道,“这是秋日里滋润补身的,你身上有寒气,多喝些。”

梦里那个自己也不再争,依言拿起调羹。

戚时微在梦里不仅能看能听,还有味觉,这酪子温热甜腻,还带着点桂花清香,只是喝到最末,舌根处有些泛苦,像是奶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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