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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细心地听,

可是你们不说出心底话。

没有人为自己的恶行忏悔;

没有人自省:我究竟犯了甚麽错

每一个人都一意孤行,好像战马朝着战场奔驰。

——《耶米利书》8:6

1

杀三个人,还一份恩,连和顺帮老大也没想过,当初为留人临急临忙想出来的说辞,易明堂真个会把它当件正经事看待。

于是老大冷了的心又热了回去,他自觉摸到了易明堂的痒痒肉,满觉着加把劲用力往下掐,再是一张死人脸也能叫他掐出个笑来。

老大虽然胖,但胖得自有规格,讲逞凶斗狠这套他未必行,然讲在一个不算太平的世道做个一帮之主,他却算颇有心得。

以前帮会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结盟拜会做龙头那个人最要紧是讲义气,站中和堂上开嗓唱赞,一句“世人结交重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底下的弟兄们个个心领神会,齐齐答一句”吾辈结交凭义气,义气深共死生“,那声音震耳聩聋,响彻云霄,确实很容易便使人全身的血都热起来。

然而早年那帮热血沸腾的人大多坟头长草,大清朝没了,各省各为其主,乱哄哄的世道里,就连省府里的督军宝座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这样一个时局,做人老大的难道再搞旧时洪门揭竿起义,光复汉室那套,带着整帮弟兄们去死?

不想死就得找生路,找生路就不能拘泥做事是分花船赌坊还是分烟馆妓寨,然而顶要紧的,还是得找有能做事的人,搞清楚各人所求在那,好好将他们安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比如贺爷那俩父子,一个重规矩,一个好虚名,老大从来都挠准了这两人的痒痒肉,十几年如一日把他们摆在红棍先生的位置上,没他们俩,撑不起和顺帮的规矩。

老大一边拍着大腿听盲公咿咿呀呀唱曲一边恍然大悟,搞这么久,原来易明堂虽然对别的油盐不进,却唯独重诺守信,那事就好办了。

他笑了笑,招手将一个小弟叫过来:“去,打听下易先生最近都在忙什么?”

小弟跟他没大没小惯了,反问:“哪个易先生?”

“还有哪个易先生?”

老大瞪大眼,“和顺帮有几个姓易能让你老大我叫声先生的?”

小弟笑道:“我讲错了,我的意思是易先生的事哪用得着打听,谁不知道他整日除了出来走走便是回自己屋,做和尚的过日子都没他那么斋……“

老大一巴掌拍他后脑勺:”让你做就做,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不是说他出去走吗?去哪,见什么人,做些什么,都要我教啊?“

”哦。“

”小心点啊。“

”哦,“小弟笑嘻嘻又道,”不小心也不会怎样,易先生不跟我们计较的。”

老大闭了眼笑了笑:“不计较?我怕他一计较,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2

易先生最近多了个习惯。

每到圣心大教堂做礼拜那日,他便要外出。

他会换上干干净净的灰色或黑色长衫,套上白袜布鞋,沿着骑楼,慢慢朝圣心大教堂方向走去,两旁骑楼外挂满铺子各式花楼招牌,繁茂杂乱,仿佛自墙壁中悬出来毫无章法的枝丫。整条街南北铺居多,空气里弥漫着层层叠叠咸鲜的海味和干货味。

他一路步行,没叫车,脚步不急不缓,穿过这条街后便拐入教堂边上狭长的小巷,小巷一派幽静,仿佛适才闹市中一路行来全是臆想出来的人间烟火。易明堂在某栋整洁的青砖小楼外驻足,透过大半个人高的木龛门伸手按门铃,穿着夏布衫黑袴的大脚妹仔来应门,垮着脸,见了人也不晓得打招呼,扭头朝楼上尖声喊一句:“易先生来了。”

易明堂入门,拿下毡帽扣在前胸,踏上窄到仿佛要直入云霄的木楼梯,一声一声,嘎吱响,几乎要令人疑心每一下踩踏是否带动整栋楼都随着一叠三叹。上了楼,却是另一番天地,光线骤然一亮,铺着土红色粗砖的走廊布满清晨温暖的光,淡黄色墙简易粉刷过,仔细看墙上遍是粗粝的凹凸,然而此刻瑕疵全在阳光中化成有意为之的雅致。

拐过走廊才是房门,进了房,又是一派浓烈的色彩,靛蓝色攒团花瓷砖配着嫩黄浅绿的墙纸,看再多次也令他不能适应,他习惯了单调色泽,在直面强烈对比色的第一反应总是不忍淬读。

稍稍停顿后,他才会看向坐在窗台边的女人。每回她凝望窗外的时辰,总是教堂唱诗班开始吟唱的时辰,这种时候她都很安静,长长的黑发在脑后松松挽了发髻,身上穿着宽宽大大的靛蓝色滚黑镶边袄袴,称得脸庞光洁雅致,眉眼娴静,润白的胳膊曲起托着同样润白的腮,就如西洋画里象牙般润泽安宁的淑女,全然看不出是个精神错乱的弃妇。

她出神地凝视远方,不是神魂出窍那种空茫,而是反过来,好似她体内的全部神魂都调动起来,用来钩住窗外失落已久,不知归处的某个东西。

易明堂每次见到她这样都会想,在某种程度上,他与这位一发病就开始撕衣服扯头发的前帮会太太挺像的,他们都会在清晨犹如金子流淌的时光中安静如斯,整个人风平浪静,波光粼粼,波澜不兴。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安静一过这种时候就会被掀翻,疯狂总是不期而至,只不过她的疯直白热烈,所以她是病,他的疯却冷静暴戾,所以他是狠。

大概是这种秘而不宣的殊途同归,令易明堂与疯女人这样奇异的对坐,安宁又静谧。

3

“易先生来了呀,”这里的主人金太太穿着花褂搭着绸裤,挽着新烫的头发笑眯眯地拎着一盘糕点过来,“易先生对方大姐可真是有心,个个礼拜日都来探她,一礼拜都没落下的,哎,你吃过早餐了哦?”

易明堂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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