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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浸了血的绸缎裹住芝罘岛,海浪拍在礁石上炸开千堆雪沫。徐福的紫檀木冠被海风吹得歪斜,他跪坐在篝火前,三指捏着龟甲在火焰上方来回炙烤,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荧惑守心,奎星犯斗,此乃大凶之兆啊!"
三十步外的玄武岩上,嬴政玄色披风被海风掀起锐利弧度。他垂眸看着徐福脚下那堆暗红晶石——三年前墨家从云梦泽缴获的楚国赤磷矿正泛着诡异幽光,那些矿石曾在雨夜渗出过裹着硫磺味的紫色烟雾,熏得三个验毒的方士七窍流血。
"陛下请看!"徐福突然高举龟甲,被烤得发烫的甲片在暮色中泛着红光。裂纹如蜈蚣般扭曲爬行,竟拼出个歪斜的"凶"字。随行方士们倒吸冷气,几个齐国儒生已匍匐在地,额头紧贴潮湿的礁石,咸涩海水渗进他们颤抖的唇缝。
墨家辩士田襄子冷笑一声,腰间铜尺当啷作响。这精瘦汉子突然抄起竹筒往火堆泼水,滋啦声中白雾腾起三丈高。"徐先生好手段。"他两指捏住龟甲边缘猛力一抖,三片暗格应声弹开,磁粉簌簌落在礁石上,"去年寿春城隍庙求雨时,楚巫用这赤磷石把戏骗了三千石粟米。"
徐福踉跄后退,后腰撞上尖锐的礁石才惊觉退无可退。田襄子已从夹层抽出半截玉圭,断裂处晶莹的树脂在余烬映照下泛着琥珀色微光。当"政巡昆仑"四个楚篆映入眼帘时,礁石滩上死一般寂静,唯有浪涛声愈发急促,像是楚地巫祝摇响的招魂铃。
嬴政缓步走来,鲨皮靴碾过满地灰烬发出细碎声响。他接过玉圭时,拇指在"昆仑"二字上重重摩挲,树脂特有的乳香混着某种陌生香料直冲鼻腔——这味道与上月燕使进贡的西域香料如出一辙,当时装着香料的犀角瓶内壁还沾着暗红胶状物。
"楚人倒是贴心。"嬴政低语被海风送入每个人耳中,披风下摆扫过徐福颤抖的膝盖,"连巡狩路线都给寡人标好了。"
田襄子突然抽动鼻翼,抄起半块龟甲在礁石上猛磕。暗红色粉末簌簌落下时,他眼中精光暴涨:"云梦泽树脂混着西域龙血胶!这粘合手法..."话到此处戛然而止,铜尺已抵住徐福咽喉,冰凉的金属紧贴跳动的血管,尺面上"兼爱非攻"的篆文烙进皮肤。
浪涛声中,嬴政信手将玉圭抛给侍从。玄色披风旋出凌厉弧度:"上月燕使贡品里,就有这龙血胶的味道。"帝王转身时,佩剑穗子扫过徐福剧烈颤抖的手指,金线流苏缠住他腕间暗藏的银链——那银链样式与去年邯郸虹桥断裂案中,刺客袖箭上缠着的链子分毫不差。
二十步外礁石后,两个黑冰台密探正用磁石收集散落的赤磷石。年轻的那个突然低呼:"师兄快看!"年长密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玉圭断裂处的树脂在暮光中竟渗出丝丝金线,宛若活物般缓缓游动,与赵清漪坠城时耳坠里迸出的金丝如出一辙。
"记下来。"年长密探掏出竹简,狼毫笔尖在"金线纹路"四字上重重顿住,"西域金匠惯用的抽丝法,需用雪山冰泉淬火九次。"
海浪突然转急,拍碎在徐福脚边的礁石上。田襄子的铜尺又进半寸,锋刃割破皮肤渗出血珠:"说!楚人怎么弄到西域龙血胶?"
"墨者明鉴!"徐福额头抵着冰冷铜尺,冷汗顺着鼻尖滴在礁石凹槽里,"这是三年前云梦泽..."
"云梦泽?"嬴政猛然转身,披风在暮色中猎猎如旗。他想起项梁困死云梦泽那日,沼泽里浮出的楚国战船残骸——那些船板接缝处用的金丝混树脂工艺,此刻正在玉圭断裂处微微发亮,像极了阴雨天旧伤复发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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