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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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近日病情好转，虽然有太医劝阻，恐他劳累过度，病情反复，但他仍坚持去殿试策问，金銮殿上除了白胡子花头发的大臣，只剩十名少年立在中间，其中两个是久负盛名的喻氏兄弟，长兄喻柯霖，弟弟喻嘱文，都是寒门子弟，都是眉州眉山人氏。

喻柯霖肤色偏黑，眼窝高而深，镶嵌着一双黑曜石般深邃犀利的眼眸，让人不敢轻易和他对视；弟弟喻嘱文却要白胖一点，眼距过长，中间一粒胭脂记，像个福娃娃，看上去敦厚温和。

皇帝的视线依次掠过，最后一个少年他认得，是宋惜文，这个少年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既有在定王府答辩的镇定自若，也有在朝堂之上向他推辞奖赏的不卑不亢。

他一一问过，答的都极为精彩，问完挥手让他们下去，摆驾去了御书房，定王等人在那里伺候笔墨。

三篇锦绣文章铺开来，李太傅和邳同平章事各执一词，皇帝闭眼听了听，似是在争谁当状元。

一个力荐喻柯霖，说他文章立意深远，针砭时弊，无一不准。

一个力争宋惜文，说他文章精妙，百年未有，行文流畅，佳笔自然。

皇帝忽的睁了眼，笑着问已经当了太子的定王:“太子，你怎么看？”

“宋惜文原是儿臣的幕僚，儿臣为避嫌，不好发言，还请父皇见谅。”

“他既是你的幕僚，你不妨说说为人如何，依朕看，文无第一，既然文章比较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看看品性如何。”皇帝摩挲着玉扳指：“可不要再出第二个叶听寒了。”

太子斟酌着发言：“此人极为稳重，亦极为忠心，平日里待人温和有加，私德上也未听闻什么□□之事——这些就是儿臣所知道的了。”

真不真的，太子是不会打包票的。

皇帝听到“私德”一句，便来了兴趣：“未曾婚配？”

“他刚过十八，未曾婚配。”

太子揣摩着皇帝的神情，猜想他是打算在这几个人里挑一个做驸马，尚了三公主，可惜……他暗叹一声，皇帝若真是看上宋惜文，便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果不其然，皇帝打消了让宋惜文当状元的心思，开口道：“原本科举定名次，状元为最好，榜眼和探花不分上下，是其左膀右臂……但过了这么多年，分出了个一二三来，还有了几条不成文的规矩。”

“探花郎一定是三人中最为俊美的，宋惜文风度不凡，称得上是貌赛潘安……依朕看，便封宋惜文为探花，喻柯霖为状元，其弟为榜眼吧。”

“两位爱卿，觉得如何？”

见皇帝已有决断，李太傅和邳章事不好再争辩，便同意了皇帝的提议，着人端上金榜黄纸，填写名次。

这月二十五日，传胪大典隆重举行。

宋惜文身穿绿色襕袍公服，腰束金带，脚着长靴，头戴皂角方帽，绿色要压，才显稳重，他却中和得刚好，既不显得轻狂，也不显得老态。

鬓边一朵芍药，瓣瓣生香，片片娇嫩，却衬得他越发貌美，和眼角的五瓣梅交相辉映，人比花更美。

皇帝看女婿是越看越满意，想起他之前在战场上的功劳，便试探着说：“探花郎此前便立有功，朕欲嘉奖却百般谦让，年纪如此小却如此谦虚不骄矜，实在深得朕心，听说探花郎还未曾婚配，此事可为真？”

“若是真的，朕有心为你择个美娇娘，让你成婚可好？”

太子早已和他说过这件事了，他听了，便一撩袍子跪下来，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的羞涩说：“惜文多谢陛下。不敢欺瞒陛下，惜文早已心属叶侍讲之妹，叶三姑娘，求陛下为我二人赐婚。”

皇帝的脸上掠过阴霾，他下意识地去看太子，却见太子和他如出一辙惊讶的神情，仿佛在说他也不知情一样。

毕竟是皇帝，何况话赶话已经赶到这了，尽管奇怪宋惜文居然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而且还要求娶叶长生的妹妹，叶长生可不是王爷爵位继承人了，叶明珠也不再是金尊玉贵的郡主，他娶此女对他的仕途根本毫无助力，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皇帝不好撂下脸，便笑着说好。

第二日，圣旨就下到了叶家。

皇帝的人刚走，宋惜文就带着媒婆登门拜访，他如今已被授了侍讲学士的官职，府内诸人对他尊敬有加，皆唤一声“宋大人。”

叶长生神色复杂地让人给他看座上茶，他曾想过两人还会再见，却不知是以这样一种情况见面，想到方才圣旨的内容，他几乎是有些气恼的。

“你想做什么？”

叶长生深吸一口气：“我们家对不起你，也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如果你还想要别的补偿，我们也尽可能答应，这也是应该的。可是——我们家不能折卖了娇娇来赔你。”

“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宋惜文听完放下茶杯，抬头看他：“叶大人的意思是——要抗旨吗？”

见叶长生不语，他便笑了，又问：“这是叶大人一个人的想法，还是说娇娇也有呢？”

叶长生咬牙切齿：“……宋惜文。”

“叶大人。”宋惜文忽然看向远处，思绪飘远，“还记得两年前的那个下雨天吗？当时我跪下求你将娇娇许配于我，你不肯，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

“如今呢——如今我也算做到你想要的门当户对了吧？”

他站起来，个子和叶长生齐平，对着叶长生苍白的脸，颇有几分压迫的意味，压迫感有了实质，落在人身上格外的沉重，二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地交锋对峙。

宋惜文忽而一笑：“你又知道娇娇肯不肯呢？”

叶长生一顿，他确实不知道，但就算娇娇肯，他也不想，不敢让她嫁与宋惜文，宋惜文是恩科探花，朝堂新秀，他们家已然落败了，若是他欺辱娇娇，他们根本就护不住。

他慢慢开口道：“听说陛下原本想指婚三公主于你，只是你先一步说了要求娶娇娇，你应当听得出陛下的弦外之音，知道此举会得罪了陛下——为什么？”

叶长生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又近三寸，他咄咄逼人般搜寻着宋惜文脸上的表情，似乎想从里面看到他真实的想法，叶长生一字一顿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真的喜欢娇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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