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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要我去！”
方明珠“啪”的将筷子摔在桌上，一双秀眉紧簇，惯会撒娇卖乖的嘴巴里此刻发出的声音却是无比尖锐。
说什么奶奶做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原来竟是一场鸿门宴。
“我是要当文艺兵的，你们现在居然逼我下什么乡，真是疯了！”
她从小就是天之骄女，是众人捧在手心里的一颗“明珠”，骤然听闻如此“噩耗”，丝毫无法接受，在饭桌上肆无忌惮的发着脾气。
“明珠，爸爸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咱们家的事你是知道的，若是不能让你外公消气，咱们家以后的日子就要难了……”
方致远面上温和恳切，心里却恨的咬牙切齿。若是没有人授意，他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疏漏就被打压至此，如今在学校里混的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我不！爸你怎么回事儿啊，外公是在气头上，只要多哄哄他，等他气消了待我们自然还会和从前一样。”方明珠一脸不以为然。
那可是她亲外公，就算他恼了爷爷奶奶和爸爸，但总归不会不认妈妈这个亲女儿，不认自己这个亲外孙吧？犯得着把她发配到乡下，去和几个山里娃攀交情搞好关系嘛。
“明珠，怎么和你爸说话呢！”
开口的是方明珠的奶奶，她表情十分严肃，眼角的皱纹深的都能夹死苍蝇。
“你大哥已经在乡下熬了两年，眼看就能回城落实工作了，你外家不顾着亲戚情分，将气一股脑的撒在咱们一家头上，要是阻了你哥的前程，我可——”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目光却阴沉的扫过方明珠和她旁边的陈恩柔，方明珠偏着头赌气没发现，一边用勺子戳着汤碗一边嘴里不情不愿的嘟囔，
“他又不是我妈亲生的，凭什么要我牺牲给他换前途……”
“哐啷”一声，坐在主位的方老汉将汤碗狠狠砸在地上，暴怒起身颤抖的指向一言不发的陈恩柔：“我老方家娶的好媳妇儿，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说罢将身后的凳子一脚踹开，愤然离席。
方明珠和陈恩柔都被惊的愣了一瞬，方老婆子嘴角勾起一个不阴不阳的笑，讥讽的说：“家里人宠着你，你也要摆清自己的位置，一个毛丫头片子，也敢来和我孙子要强。”
陈恩柔隐在桌下的手死死攥着，凸起的青筋昭示着她内心的愤怒。
该死的老太婆，自己嫁到他们方家十几年，明里暗里他们得了多少好处，如今还要用没生儿子这件事敲打拿捏她，竟然还敢让自己金尊玉贵的女儿去给那个村妇生养的小白眼狼铺路，真是欺人太甚！
她堂堂一个文工团的团长，要是能忍下这口气，以后在这家里还不得憋屈死。
方致远察觉到妻子的情绪，连忙给自己老娘使了个眼色，站起来拥着陈恩柔僵硬的身子回了二人的卧室。
“小柔，都怪我没用，让你和明珠受委屈了。”
他拉着妻子坐在床边，干燥的手掌抚上她紧握的拳头，将她执拗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轻柔的摩挲她的掌心。
陈恩柔任凭着他亲近示好，仍旧冷凝着脸一动不动，方致远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他一把扯下眼镜扔到床上，金属的镜框刮过他秀挺的鼻梁蹭出一道红痕，双手微微颤抖的覆在脸上，声音里的破碎足够让深爱他的女人心软。
“都怪我，是我没有约束好爹娘和大哥，他们穷怕了眼皮子浅，背着我贪了给卫家的钱票和粮食，是我辜负了岳父的信任，连累你也被迁怒了……”
“我好后悔，若不是我当初对你用情太深，你也不会不顾家人的反对，顶着那么多流言和非议嫁给我，如今还让你和我一起承受这些，是我对不起你。”
这世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痴心妄想，但若换了凤凰男和恋爱脑大小姐，又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方致远有清俊的外表，四十来岁看着仍像三十出头，放在十几年前更是能俘获一众少女的芳心，他还有出众的学识，斯文有礼的谈吐，更要命的是，他有一股身在蓬门却不折不曲的气质。
哪怕是，伪装出来的。
陈恩柔紧绷的肩膀松弛了下来，右手攀到他脸上，语气有些委屈，还有对男人的心疼；“致远，别这么说，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对我和明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的苦衷，是我……我们让你夹在中间为难了。”
陈恩柔是陈山虎最小的女儿，对比着上头的三个哥哥，那真是被偏爱着长大的。
她骨子里不是什么独立女性，但受家庭氛围的熏陶在事业上也有一些进取心，从进部队就一直在文工团，业务水平只能说还不错，远称不上出类拔萃。后来她的一路晋升究其原因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她为人母也已十几年，在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生活里也浸润了十几年，对很多事并不似少女时毫无计较，但对于方致远，这个让她当初飞蛾扑火不顾一切的男人，她依然保有全身心的依恋，他的那些温柔也总能让她一叶障目。
方致远将陈恩柔搂在怀里，将她的头贴在他胸前，“小柔，方凯那孩子只是封建包办婚姻里的牺牲品，而明珠却是你我爱的结晶，我想好了，纵然我再内疚，也不能让咱们的女儿去乡下受苦受累。”
“我再去求求人，抛下这幅颜面不要，也绝不让你们再为难。”
陈恩柔被那个“求”字狠狠刺了一下，她有些慌乱的握住方致远的手，“明珠向来懂事，又和你最亲，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咱们……咱们再和她好好说说。”
方明珠：……好一个爱的结晶，有你们究竟是我的福还是我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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