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抱她
这一声‘阿姐’熟悉而久远,
将赵冉冉一下拉回到了三年前。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背着身子驻足片刻后，她闭眸深吸了口气，回头捡起碎成两瓣的汤碗,
正身恭敬道：
“王爷孤苦草莽起家,
一路兵燹诡谲历经多少波折赌命,
才成就今日这番功业。”
见他又信步过来，她暗自轻蹙了下眉,
稳住心神继续道：“婚姻媒妁无有戏言，安和郡主虽是前朝太后甥女，季国公经营闵粤海运一世，如今即便退隐，他家在闽地的门生故吏也是数不尽的,
此事陛下赐婚礼部颁旨,
王爷万莫草率。”
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说的堂皇,
可她皱褶的衣领上，菱唇蕊红眸光挹露,
分明是气短慌张还强自镇定的模样,
同她说话的语气违和的很。
乌云越发阴沉,
湖水阵阵拍打上岸边青苔。
“赵同甫果然生了个好女儿,
倒是不枉我费心替你救人。”
低垂风涌的天幕下,
再次将她罩在自己的身影下,
瞧着她紧张又故作堂皇的样子,
段征觉着有趣，如今的情形,
他只当她是再飞不出这府邸,
一时倒生了两分来日方长的戏弄心思。
“你说的也对。”他又俯身去她耳侧：“待郡主进了门,
她若大度，本王便正经收了你作通房可好？”
“多谢王爷抬爱。”赵冉冉心头不适，只是浅笑着半福了下，“奴婢告退了。”
望着她一路缓步端方地踏过碎石小径，身影消失在青竹边的宝瓶门里，段征卸去玩笑，仰首看了眼即将大雨的天幕，忽觉心下空茫，好似顷刻又同这漫天的孤清相融。
他冷着眼舐过薄唇，这种感觉颇为不好。
天雨路滑，过衡潢阁前院池塘时，不由得一失足，整个人朝前扑到了花圃里，她两手撑在雨水泥泞的地上，月白色的淡灰棉袍被泥水染得一塌糊涂。
扶着廊下拐过去，还未进门时，她就听得继母桂氏熟悉的娇俏音调，不由得一愣，就这么站在了前厅门前。
“多谢您了，李管家。”赵冉冉不似往日温文，一张脸上寡淡凝重，敷衍着谢了句，推开他的伞也不顾旧伤复发的左踝，拐着腿就朝跨院后的正厅行去。
可是她好像感觉不到一般，也根本不去看脚下，接连踏着水塘独自行路。
从蘩楼到正厅并不太远，可脚下的路却好似怎么也走不完似的。她心乱惨淡，不觉越发走的快起来。
赵冉冉一滞，手上动作也停了，放了丝帕她嗯了声便疾步朝楼下走去。
“姑、姑姑叫你去…去前厅…”霍小蓉毫不在意地一甩脑袋，拿起桌上一杯冷茶灌下去，喘匀了气语出惊人：“小冉姐姐，你那禽兽爹来啦！”
“哎呦，姑娘您这怎么跌进花堆里了，快快快，恁大的雨，先把伞撑了。”
“我瞧得真真的，哎呀，你爹边上那女人好大的架子呀，姑姑说大当家的出去了，她便说什么母女相见天经地义的，竟还斥责姑姑呢。”
赵冉冉正伏在书房里整理各县文书时，霍小蓉咚咚咚地踩着木梯上来，头上脸上都是雨水。
恰好管家李崇从正厅里换茶出来，他对这个半面胎痕的姑娘印象颇好，忙过去替她将伞重新打上。
“说了等雨小些，迟些明儿过府也好，你这一到广陵拜帖都为递，岂不冒失，我这云裳轩才做的狐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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