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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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宫里几日，沈明嫣有时会恍然回到前世。

自那日在章台上见过祁珩一面之后，那位帝王便又消失了。想来长留之变对他刺激不小，让他不得不重新安排接下来的战事。

只是前朝纷乱将起，后宫之中却一片平静，沈明嫣只能从宫人偶尔的谈论中得知外头调兵，上京城内已然传言四起。

原本年节将至，百姓们该是为了节日准备，如今却被夹杂在寒衣卫的故事与眼前的叛乱之中，今岁的冬天，似乎也变得不太好过起来。

腊月十二，在她被囚于宫内的第五日，沈明嫣见到了郑芊墨。

此时倒该称她一声淑妃娘娘了。

往日里的张扬跋扈之气已然消失不见，她梳了干净的发髻，其上只饰了几支金钗，不知是否是因镇国公府轰然倒塌，她好似一夕之间便已成了淑德宫中的“老人”。

“又见面了，沈三小姐。”

听雨阁门前，郑芊墨隔着一道门槛看向门内的沈明嫣。

她是特意过来的，听说沈明嫣住在此处，想了两日，终究还是决定见她一面。

只是这一道门，却好像时过境迁，她们回不到当初奉书殿听学的日子，她也再不是从前的郑芊墨。

“淑妃娘娘安好。”

沈明嫣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感觉，她并不喜欢郑芊墨，每一世都不喜欢，只是没想过那样的人会有彻底“改头换面”的一天。

“从前钱映雪说我们这些人里，唯你最得圣上宠爱，我心中不平，还想着圣上定然是被你迷惑，又或是因沈老太师之故，才对你另有优待，如今看来，她却说的是对的。”

她一边说一边扶着宫人的手走入听雨阁内。

“当初一起读书时，圣上就为了你，特意将这听雨阁重新装饰，现今见你回来，果然还是只有你可以住在这里。”

“臣女不及娘娘万一，娘娘如今位列四妃，臣女难望项背。”

郑芊墨笑了一下：“我如今再不是从前那样，你也不必与我说这些虚与委蛇之语。”

沈明嫣未答，她与郑芊墨之间，就算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话，也绝无可能成为朋友，有些事情不是有所改变就能有所挽回的。

譬如她与旧日奉书殿的那些姑娘，又譬如她与祁珩。

只是郑芊墨也并不在意，她站在听雨阁的东窗前，从那正好可以瞧见奉书殿正殿一角。

“想必你也知道，我那不成器的父亲将你从长留带回了上京，妄图用你换镇国公府一条生路。”

“只可惜，他太过低估了圣上，还以为圣上当真是要放过郑家。”郑芊墨自嘲一般笑笑，“想来你也恨我父亲在这样关键的时候险些害了你性命，如今我有个法子，或可让你报仇雪恨，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这倒让沈明嫣有些意外，听闻郑芊墨成了淑妃后，她便知道这姑娘转了性子，如今必是极会算计利弊，可她连这样的事都算计在内，倒也不很寻常。

“世子毕竟是娘娘的生父。”

“生父？”郑芊墨看向沈明嫣，“你也有生父，你愿认他为你的父亲吗？”

沈明嫣目光微变，却并没有回答。

而郑芊墨就好像知晓她的答案一般：“郑家从来没认真对待过我这个女儿。他们一向觉得只有男子才能撑起国公府偌大的家业，所以我祖父有了父亲之后，还要收义子，要让自己伸手就有得用的人才。”

说到这，她忽然眨了眨眼：“你还不知道吧？我祖父收的那个义子，名叫郑隼的，暗地里喜欢你许久，他以为无人知晓，却不知我早就发现了。能因你而死，他想来到死都是满足的。”

见沈明嫣微微皱眉，她轻挑眉梢，方道：“不扯那些旧事了，我是想说，郑家从未拿我当自己人，我不过是随时可为家族利益牺牲的棋子，所以，我也只求自保，不与郑家有半分相关。”

“娘娘已为淑妃，天下无人可动娘娘的位置。”

郑芊墨摇摇头：“非也，你这里被看守着，想来消息不大灵通，据我所知，那股叛军现在已在上京城外了。四方军、明镜司余部尽皆出动，想必结果只在几日之间。”

“臣女困守宫中，并不知晓。”

“现在你知道了。”郑芊墨转过身来正对着她，“若是圣上赢了，那我自然无恙，可若是裴大人赢了呢？沈明嫣，我只想活着，你可明白？”

“我也许帮不了娘娘。”

“你不用急着拒绝，我比谁都知道你在圣上心里是怎样的地位。”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荒唐一夜的场景赶出脑海，“圣上若想要你，分明可以一意孤行，给你封个名头，可他没有。因为他对你有情，就算是要占有你，也要听见你或真情或违心的同意。”

“所以，你是唯一能救我的人。我知道郑晗在哪，也可以帮你报仇，只要你保我性命，这笔买卖你可是稳赚不赔。”

“娘娘也许将我看得太过重要了。”

“有时候我真嫉妒你，你什么都不做，却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宠爱，我费尽了心思，却落得这般下场。不过那些都是从前了，说实话，瞧见你因我那荒唐的父亲而与裴大人分离，受尽相思之苦，我倒好过了些。”

相思之苦？

细细想来，她好像未曾像郑芊墨说的那样尝过什么苦头。

也不知她心中是哪里来的自信，就是听到裴倾已过长留之后，便坚信着那人会回到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