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破碎之夜

夕阳冉冉而落，如金色之泪。

一艘船在河面上荡起涟漪，从船上走下来一个人。慕言站了起来。那人迎着慕言的目光走了过来。那人穿着便装，似是极普通的人，但只要你看到他的眼睛，便忍不住心中一凛，知他绝非一个普通的人。

他走到慕言的身边停了下来。慕言举了举手中的酒笑着说：“何不到亭中饮一杯？”

两人走到亭中，慕言将手中的信递予孝义王，他看了信后，皱了一下眉头道：“请你告知皇兄，我回一下府邸就去见他。”

慕言是看过那封信的，他知道王在信中的叮嘱“一定要第一时间去见他”，他望着孝义王的眼睛。

孝义王忽然笑了，他望了一下远方道：“因我早已和人约好，回来后一定第一时间去见她。”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道：“这世间她是我唯一不忍食言的人。你见过她的，她那么乖，我想王兄也不会介意的吧。”

慕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道：“好。还请先饮下这杯酒吧。”

一杯酒不足以醉人，孝义王没有理由拒绝，何况递酒之人是他未来的女婿。他痛快地一饮而尽。

慕言笑了。

这杯“酒”其实只是带有酒香的迷液。孝义王很快便昏睡了。往往最近的人最让人措手不及。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河水静静地流淌着，萤火虫点缀着夜空。慕言百无聊赖地躺在河边看星星，孝义王应该快醒了吧。他又笑了，因为孝义王醒来后他便不可能再做他未来的女婿了。无论是王还是孝义王都会责备他，因他做了不该做的事。可是他不在乎，他本来就是个浪子。

他笑出了声，年轻人总是容易得意，以为自己做了极了不起的事，岂不知是最为愚蠢的事。很快他的笑便凝固在脸上了。因为一个人闯入了这夜色中，浑身是血，像是地狱来的罗刹。

慕言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人，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道：“父亲！”

慕秦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孝义王的身边将他唤醒，道：“出事了。”

孝义王刘戬眼中的光立刻变得冰冷，他站起身来，道：“走吧！”

慕言有些慌了，他跟上去叫道：“父亲！”

他们已经走远了，在夜色中，在河边的水雾中，他的父亲忽然转过脸来对他说：“活着才是最困难的，你要活下去！”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那一夜火光烧红了天空，整个孝义王府被满门屠杀。慕秦已身受重伤，他拼死为刘戬挡住了追兵。可还是迟了，当刘戬赶到的时候，他最爱的女儿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脖子上的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她左边的脸。

她的手还是热乎乎的，仿佛她还活着，他还记得不久前他出行时，她肉嘟嘟的小脸贴在他耳边轻声道：“父亲要早点回来啊，我会一直一直等你回来的！”

可他还是食言了，他迟到了，没能救得了她。

如果你有一个孩子，她的眉眼有你的印迹，她香香的、软软的，她完全依赖你、信任你，她是你在世间最珍爱的，她是你的孩子，你得多么爱她啊！

你得多么爱她啊！

可现在她死了，就躺在他的怀里。

慕言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原来一个人绝望的时候竟是如此的平静，静的令人害怕。

慕言哑着嗓子道：“我们去见王。”

刘戬站了起来，慕言这才看清他怀里抱着的孩子的脸，原来他真的见过她。

刘戬抱着那个孩子走进了火海。

“不要!”慕言大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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