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祁县城里的夜市支起了大大小小的摊位,摊主的吆喝声混着行人的嬉笑声,渲染出一片热闹的景象,而一墙之隔的城郊却是另一幅天地,倦鸟早已归巢,路人不见踪影,夜色笼罩着大地,一切仿佛重归混沌,辨不出是何模样。

离山原是祁县富户避暑的首选之地,十年前这里曾有个避暑山庄盛极一时,可惜一场大火烧得干净,山庄里的人无一存活,自此有人传言离山闹鬼,渐渐的离山也就沉寂下来,再无往日热闹。

此时离山脚下的小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盏微弱的烛火正顺着小道蜿蜒攀登,这点烛火似混沌里初现的一抹光明,彻底劈开了离山的静谧,连两旁草丛里也多了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在为此鼓舞助兴。

随着烛火一处的还有个黑衣人,这人身上罩着个黑色斗篷,浑身上下被裹得严严实实,瞧不见面容,只剩那拎着灯笼的手露在夜色里,在灯笼的映照下白皙如玉,晃眼得紧。

终于,黑衣人在一片废墟前停下脚步,她定定的望着眼前破旧的大门,沉默半晌,朝着虚掩的门扉推去,被侵蚀多年早已不再结实的木门,咋然受到外力,终于不堪重负“哐当”一声结束了自己的使命。

进入庄园内,原本的青石小路已被无人打理的杂草鸠占鹊巢,只能隐约窥见青石板的边角。

楼七月拎着灯笼,穿过前院,径直朝着后院而去,偶尔惊吓了几只夜游的老鼠,也不在意,反倒惹得那几只老鼠对着闯入的陌生人叽叽喳喳,宣泄着被惊扰的不快。

很快,楼七月来到此行的目的地---一颗百年槐树旁的石凳边。

看着石墩底还带着翻新的黑土,楼七月心中暗骂:造假都干不利索,真是欠收拾!

她一脚踢开石墩,跟踹块木头似的轻松,可怜自忖重若千钧的石墩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委委屈屈滚到了一边。

接着,她又从宽大的斗篷里掏出一把小铁铲,哼哧哼哧的对着地面开挖。

挖了不过两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便映入眼帘,楼七月唇角微钩,伸手打算将盒子拿起来,就在这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直朝着楼七月伸出的右手射去。

楼七月侧身朝着左边几个翻滚,躲过箭矢,紧接着一声鹰啼响起,山庄里传来刀剑的打斗声,不过片刻,一队人马走到楼七月面前,领头的是个身材高大健壮的女人,只见她抹了把脸,不小心将脸上溅到的血滴晕染开来,咋眼看过去像是浴血归来的女罗刹。

“少主,人都死了,没有抓到活口。”

楼西月点点头,颠了颠手中严丝合缝的楠木盒子:“有什么发现吗?”

“只找到这个。”

阿槐将一张纸递给楼七月,这张纸上拓着黑衣人的纹身,是一朵芙蕖。

楼七月将纸叠好收入怀中,接着把木盒抛给另一边站着的仿若影子的男子,吩咐:“将这个透漏出去,闹得人尽皆知,越热闹越好!”

望着西斜的月牙儿,楼七月喃喃自语:“十年了,我终于又回来了......”

*

春雨茶楼是祁县最具特色的茶楼,这茶楼有两大招牌:

其一是茶楼里的茶叶,只要顾客想要,就没有春雨茶楼没有的,哪怕是暂时缺货,最多半个月也能将顾客想要的送到手上。

其二就是春雨茶楼的戏台,这戏台每日巳时都有表演,有时是唱戏,有时是杂耍,当天表演什么全靠抽签,而今日,戏台的表演则是说书。

只听“啪”的一声响,说书先生将惊堂木往桌上一拍:

“话说十年前,云朝立国恰好五载,祁县发生了一起离奇的灭门惨案......”

“这赵家老爷是附近有名的积善之家,家中颇有余钱,可惜赵家人丁单薄,家中只余一女,女儿出嫁后夫妻恩爱,时常回家看望老父。”

“这一天,女儿前来探望生病的老父,就在女儿到家的当晚,一伙黑衣人冲进了赵家,将那赵家父女并着仆从,整整几十口人都被屠戮殆尽,但奇怪的是这赵家钱财并未丢失,各位可知是为何?”

说到这,老头儿语气一顿,扶着花白的胡子,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看台下的茶客议论纷纷,更有性急的一个劲儿的催着老头儿,这老头儿也不急,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一口,吊足了大家胃口,这才继续:

“这赵家虽然没有丢失钱财,但是却少了一件最重要的宝贝。”

“什么宝贝?”

“是件富可敌国的宝贝,”老头儿见众人捧场,立马下了一剂猛药:“一张前朝的藏宝图!”

茶客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茶馆里静默得厉害,就在大家震惊不已之时,一道清亮的女声从二楼雅间传了出来:“你怎知那是藏宝图?”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堂内顿时就像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里,噼里啪啦的炸开了锅。

“嘿嘿,这不过是个传闻,小老儿拿来献丑罢了!各位客官也不必在意,听个故事罢了,哪有什么藏宝图呢!”

虽然老头极力否认,可下面的人却并不相信老头的说词,各个神情莫测,更有甚者,立马就离开了茶楼。

一时间,人人表面安之若素,暗地里却是浪潮涌动。这一动一静之间,也不知会碰撞出如何的滔天巨浪!

二楼雅间里,楼七月一身红衣,翘着二郎腿,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狡黠的笑意:“不错,这说书先生有点本事!”

看着楼七月兴致盎然,阿槐可不敢苟同:“少主,这样做,寨主会不会生气啊?”

楼七月诧异的瞅着阿槐:“阿爹怎会生气呢......”

“那就好!”

阿槐拍拍胸口,心下稍定,紧接着就听见自家少主恶魔般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只会暴跳如雷,然后罚你三天不许吃饭!”

“罚谁?”阿槐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问道。

“罚你三天不许吃饭!”楼七月一字一顿的重复,打破了阿槐心中的幻想。

啊,为什么罚我不是打板子,而是不许吃饭?

阿槐震惊,不解,心痛如绞,看着阿槐的脸色像打翻了颜料桶般变来变去,楼七月顿时乐不可支:“放心,我肯定会罩着你的!”

听着楼七月大言不惭的话,阿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到时候你就得跪祖宗牌位去了,上哪罩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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