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暗流涌动

叶五一个时辰前已经回来，但明心堂里一直在议事，于是只能在侧厅耐心等候。他明面上是翌王的心腹，控制着整个王府的财政与人事大权，别说各处管理上的人，就是内院的大小主子都对他笑颜相迎；暗中又经营独属于翌亲王的产业，有属于自己的人脉。在外人眼里，他是威风八面、大权在握的翌王府二号人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论亲近他不及叶三、叶七这俩个近身随侍；论核心机要不及消息上的叶八、叶九；论武力不及叶四、叶六的一根毛；更不用提神秘的叶一、叶二了。

所以，在他们回事时，叶五只能等着。事实上，他对于权责范围内的事有很大的决定权，几乎不需要向翌王请示。相对的，他也就很少有面禀翌王的机会。不过，他没什么可埋怨的。毕竟他擅长的就是这些庶务，也喜欢那种八面玲珑跟人交际的氛围。能够受到翌王的信任、并赐姓为叶，便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何必再和同僚争这长短呢。

但是，在他等得又渴又饿时——侧厅自然备有茶点，但等着回事的人都是不敢吃喝的，万一主子召唤时尿急腹痛那可咋办？万一茶叶渣子、点心渣子粘在脸上牙上那可咋办？所以，叶五只敢在口干舌燥时抿一口茶润润唇。

——当叶六匆匆回府，并立即得到召见时，自觉养气功夫已经化境的叶五也有些浮躁了！可是，再浮躁也只能忍着……

明心堂内，燕忱听了叶六的回禀，有点惊讶：“跟丢了？”

“是。属下无能。”叶六满脸惭色。

燕忱沉思片刻，说：“那就算了。叶四暂时不能回来，你先替他的位子。”

“多谢王爷不罚之恩。”叶六又惊又喜，又有些惶恐。他没想到，办砸了差事不仅没有责罚，反而被委任了更重要的事。在隐入角落时，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回禀王爷，属下进来时看到叶五，他似乎等了很久。叶五是最后接触过林公子的人，或许会有线索？”

燕忱点点头，说：“叫叶五进来。”他扫了一眼这些心腹，为免他们误解自己的用意，做出多余的事来，便又补充一句：“以后若是碰见，不必深查，保护即可。”

诸人都是一惊，更加摸不准翌王的心思，但听声音冷肃，不敢多想，齐声应道：“是。”

于是，叶五进来时便感到气氛可怕，他跪下后，连头都不敢抬，用最简洁的话交待了赠送田庄铺子的经过，并将林辰的回礼——两个小小的瓶子——奉上，禀说道：“黑色瓶子里是解毒丸；白色瓶里是三颗回春丹，据说有祛除沉疴、愈合内伤的功效。”

燕忱看着掌中黑白分明的两个小瓶，看不出材质，倒十分精致玲珑。他先打开黑色瓶子，瞅了瞅，便倒出一粒淡褐色的药丸吃了。

“王爷！”

诸人阻止不及，大惊失色——他们的主子何时变成这般乱吃东西了？

燕忱感到一股辛辣的味道直落胸腹，瞬间化作千万缕，渗向四肢百骸，犹如无数细针穿透奇经八脉，又顺着血液回流心脏，继而逆冲而上，速度迅猛。燕忱不禁闷哼一声，口鼻、双耳甚至眼角都渗出黑血来。

这般可怖景象令明心堂内诸人都吓得脸色雪白。

“王爷！”

“快去请叶二先生！”

“好！”

过了好一会，燕忱才缓过那阵气血逆流的冲击，阻止众人的慌乱：“我没事。”虽脸色显得极为苍白，但皮肤底下那隐约的青黑之色已然消失无踪。

他接过叶三递来的巾帕，缓缓拭去血渍，然后打开白色的小瓶。一股异香透出，只是闻着那一缕香气，就能令人神清气爽。

燕忱取了一颗服下，便觉极舒适的香气自口入胃，然后，缓缓，一股暖意散开，犹如阳光融化冰雪，沉积于肺腑的病变渐渐痊愈。原本维持正常行走都极费力的病躯，现下能清晰感到脉络间充斥着的勃勃内力。

这效果如此立竿见影，纵然燕忱心思深沉，此时也不免动容。

多年沉疴，一朝消散。

感受着躯体久违的轻松，令人想要仰天长啸。然而如今的身份已经习惯内敛深沉。他只是抬手，指出如风，一道道无形的气劲在室内纵横。

片刻后，他收手。

只见对侧墙面上，一个铁画银钩的“剑”字赫然扑入眼帘，气势森森，夺人心魄！

习剑的叶三已是心旆动摇，久久无法从那蕴含无上剑意的字上转开视线！

叶六和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赶到，看见的却是神清气足、面带微笑的翌王殿下，以及墙上那个巨大的“剑”字。

“惊动叶圣手了。”燕忱唇角略勾，含笑对那中年男子道：“本王错了服用的顺序，倒让你们担心了。”

中年男子——叶二看翌王的气色绝不像随时断气的样子，便松了口气，然后上前为燕忱把脉。

“这、这怎么可能！”叶二满脸的不可思议，“没有一丝余毒，内腑旧伤全无，现在殿下的身体比正常人还要强上百倍！”

“你说真的？”

“病因还能查得出来吗？”

“还有没有隐患？”

韩先生、叶三等人均是狂喜，连声追问。

翌王抬手虚虚往下压，示意兴奋过度的一众属下冷静，然后把两个瓶子递给叶二，说：“这便是无意中得来的解毒丹和回春丹，你看一下。”

“是，殿下。”叶二双手接过瓶子，小心翼翼，犹如捧着绝世至宝。这可是真正药到病除的仙丹妙药！泄露出去定会引起腥风血雨的争夺……

叶二原本不叫叶二，出自于杏林世家，自幼便显露了在医药上的过人天资。只因一家满门被强盗杀害，是燕忱经过救下，且答应为他查明仇人，所以舍弃姓名隐在翌王府自甘为仆，专心致志研究翌王的怪病，数次把翌王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燕忱以国手待之，所以在府中地位超然。也因他是个药痴，万事不管，对于礼节方面便不那么注意。此时得了翌王的话，也不理同僚，坐到一边，自顾自研究药丸去了。

叶二打开瓶子，轻嗅细辨药味。越是细辨，越是狂热。

“如何？”盏茶时间后，燕忱出声询问。

“回殿下，这解毒丹我只能辨出其中十二种药，其余的全部没有头绪。就是这能辨出的十二种，我也无法想象把它们炼成丸药，因为其中几味药药性相冲。而回春丹，我能分辨出全部成份，但又全部不敢确定。因为这些成份混在一起，根本不可能有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其中定有难以察觉的关键。不知殿下从何处得来这丹药？可否帮忙引见一下炼丹师？”

“不能。”燕忱只用两个字便浇熄了叶二的狂热。

叶二失望地将两个瓶子交还——若能刮点药末尝一尝，再用些手段鉴定，或许能进一步研究。但这可是救命的药，就算翌王舍得，他也下不了手。

韩易道：“叶五和那位炼丹师接触过，二先生可以问问，或许能够发现什么蛛丝蚂迹。”

“是吗？”叶二的视线扫了一圈，转向唯一没见过的人，谦恭地道：“不敢请问——”

叶五忙道：“在下正是叶五。先生想知道什么，尽管询问。”却不等叶二再开口，便向翌王告退，顺便把叶二也带了出去。

叶五是个人精，接下来韩先生肯定要说一些不适宜太多人知道的话，所以才找了个借口，把他和叶二支开。

韩易看着叶二、叶五两人退出去，忍不住感叹：“殿下手中真是人才济济。这位叶五不仅有七窍玲珑心，看来福运也不错！”

虽说那位神秘的林公子赠药的起因与叶五无关，但丹药由叶五带回，还恰巧在翌王的寿命被断定只余一个月的不利情况下带回，让诸人见证了何谓真正的奇迹——这样的福运，并不是人人可遇。至少，追丢了人的叶六就没那种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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