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昙只有求着林玎的时候,会叫一声爹。在她的心里,那个憨厚老实,把最后一点吃食留给她和娘亲,抱着上头会发放粮食的希望却早早死在天灾里的汉子才是她的父亲。林玎收留了她,给一个义女的名号,在她表现得好的时候给几分温情,但从来把她当成一个工具。
用来带路,哄林夫人,将不曾在亡女身上实现的希望强塞给她……阿昙穿的衣服,全是为林玎死去的女儿林凤珠做的,林夫人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就这么死了,年年添置新衣,有了她这个替身便派上了用场。阿昙的口味,得向林凤珠靠拢。林凤珠爱吃丞周国气味浓郁的特产奶糕,她闻着想吐,每日还得笑着咬下去,吃给义父义母看。
或是不愿任由摆布,阿昙叫林玎一声义父,仅仅在林夫人面前做戏和有所求时才用上“爹”这个称呼。
上一次,阿昙跪着喊爹,求林玎让自己随军。
这一次,阿昙想到战俘营里的非人待遇要把何予歆留下来,同样跪下了。
林玎确实会留何予歆一条命,但是有的是生不如死的招儿。
阿昙不愿。
她没有细想为什么,为达目的用了最直接有用的跪求。
林玎当即沉了脸色。
“你,为她跪下?”
林玎怒极反而不会大吼大叫,指了她的鼻尖,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个阴狠的字,“真是有本事。”
阿昙见过林玎这个模样。当年,她大胆地喊了林夫人一声“娘”,林玎盛怒,掐着她的脖子差点把她送去了鬼门关。不过,她能熬到今日,摸透了林玎的心思。比起那时直接掐上了脖子,林玎一手指她,一手握拳,怒目圆瞪也没有马上动手,已不是铁石心肠。
“爹。”
阿昙将先前的慌乱收妥,不说战俘营的残忍,只说自己的期盼,“我真的能把祁帝的消息审出来,信我一次,好吗?”
倔强不认输,是林玎的亲生女儿林凤珠自小到大的性子,也是林玎想要看到的骄傲。
林玎沉默了。
阿昙昂着头瞧他,腰杆挺直,跪也不跪出卑微之态。
“唉!”
林玎是从林夫人与丫鬟安菱的闲谈中得知她替何予歆擦药、抱到床上好生照顾的事,觉着是家丑,一人前来,心软也无需顾面子找台阶,“我再信你一次!”
“谢谢爹!”
阿昙磕了头。
林玎没有扶起她,径自走到床边把闭目躺着的何予歆给拷上了——绳索一环,镣铐一环,全部定在了床上,不给任何做手脚的余地,“给你三天,要是审不出来……”
阿昙咬咬牙,“由爹主!”
林玎再看了她一眼,又说,“这里用来关押,你换一处休息。”
“是。”
阿昙送走了林玎,回过身,走到床前盯着难以动弹的何予歆。曾经同床共枕密不可分,她怎会看不出这一张平静的睡颜有假,皱皱眉头,“别装了。”
片刻后,何予歆睁了眼,唇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谢郡主开恩。”
——
何予歆死命往床沿一磕,让额头多了个伤口。大夫来包扎过,细细看了一会儿,不跟阿昙说了句,“止了血就成,死不了。想不留疤一定要涂药膏,一天三次不能少。”
阿昙默然听完,才对身旁的丫鬟安菱说了一句,“记住了吗?”
安菱点点头,给何予歆调整镣铐的动轻柔了一些。
细心叮嘱的样子,跟三年前并无二致,说话的口音和身上的衣服已经是丞周国人的模样。何予歆瞧着,觉得心里梗着一根刺,疼,不剧烈,等到碰及才会牵出叫人受不住的战栗。
她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懂得阿昙和林玎暂且不会让她死,之后说不定会下手。不过,阿昙会给她一点体面,林玎心狠手辣,不知会用什么法子让她死得屈辱。
相较之下,何予歆当然乐意与阿昙呆在一起。
她的目光毫无避忌,阿昙回望,皱了皱眉头把大夫和丫鬟打发出去。等营帐里又剩了她们两人,阿昙拿起药膏的盒子,亲自替她擦药。曾经伺候惯了的人,下手颇重,专挑破口的地方碰。
何予歆嘶一声,等疼的那阵缓过去就说,“轻点,别留疤。”
“是啊。”
阿昙漫不经心地说,“你这张脸放在丞周国也能瞧,说不定能伺候皇上呢。”
这是在说自己为何在意留疤的事?何予歆将强淡然、实则嘴硬的熟悉表情看在眼里,放柔了声,好好与阿昙说一说气人话,“不了,我没有当叛徒的‘福气’。”
阿昙抹药膏的手一顿。
“叛徒?”
阿昙放下了药膏,冷冷地看着她,“祁国早已判了我的罪,要置我于死地。”
何予歆忽的好奇,阿昙知晓真相会如何。
但她没有开口说。口说无凭,即使阿昙信了,也抹不去她对阿昙的“保护”是一次痛苦折磨的事实。为了骗过太后,她定定地看着阿昙受刑,瞧着皮开肉绽瞧着血染红了衣服,险些露了情绪:阿昙割破一个口子都要撒娇好一会儿,受得住这些疼吗?她给了“护你一世”的诺言,又亲手毁掉,阿昙是如何心痛?
这些念头,折磨了她三年。三年来,她一直懊悔这步走错了,错在以为自己能够掌控大局。见了阿昙,她又认为错在没有看透阿昙这个人,以为阿昙任由自己摆布,狠狠遭了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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