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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甚圆乎的木桌面上拢共也就一茶壶，两杯子。
崔明端用一个，里头还有半杯。
这会儿，他眼眸低垂，神色莫名庄重，俨然如行文作赋，却只为洗杯，是给她的？
想着某人前日义正词严的模样，萧鸣笙不禁反问道：“我在吃药，似乎不宜饮茶？”
“……”
头一回给她冲泡的茶，本也不是要用来吃的。崔明端莫名耳热，面上仍是清正模样，云淡风轻道一声：“这壶茶冲泡多回，已经淡了不少，只是润润，想来不碍事。”
且不说他来此有一刻多钟，她家的粗茶也经不起热水的磋磨。此等粗劣品相，实在对不住炭火与山泉。
此事到底也要查一查的。只是，需要一个时机。也不知她是否晓得其中内情，别是再添了她的“伤心事”。
想着前日的对谈，眉眼间不由多了几分温情，像是林山猛虎收了锋芒，只待人去顺顺毛。
萧鸣笙也不知他是想到了何事，怎么气息突然温和不少？
他倒的茶，萧鸣笙等凉了也没喝。待人走了，卢妈妈对着远去的绯色官袍，感慨不已：“早知大人来，就留一些藕片了，家里也没个好东西招待……”
萧鸣笙亦是可惜，不过只一眨眼，又宽慰卢妈妈：“嬷嬷放心就是了，崔大人刚正清廉，便是家里拿出东西招待，他也未必肯受用。”
“那可不是……我们两家……”卢妈妈又是一派慈祥的面色，“上回大人来吃了菊花饼，郡主忘了？奴婢瞧着大人往来频繁，郡主再下厨，可不要将东西给奴婢们吃了，白白费了好东西不说，也连累大人没吃上……”
“……”她做的饭，是为了给大家强身过冬的，没崔大人的份。
萧家众人都缺营养来补一补，这位翩翩公子可不缺。
*
崔明端上山来，是坐镇萧家，给山脚下那群村民看看——往后，谁还敢上山来闹？
李家老三没有出海，甚至连村子都没出过。
人已经是在村子的粪池找到。过了大半年，坏得不成样子。
桂贤知道的时候，一口气没上来，哭得昏厥了过去。那地方，离自家也不远，自己怎么就没留个心眼？
阿藤再去问问她可还想起些什么，可惜桂贤什么都不知道。没丈夫帮衬着，家里的地，都让婆母拿去给叔伯他们种，自己手里也就只剩下了姑娘租给的这一片田。还要割草煮菜喂猪，每日早出晚归，根本不知道凶手能是谁。
案子的细节，崔明端没多说，萧鸣笙最后知晓的是，李家的小儿子被收监了。
但是李家大娘闹得更凶了，大有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
听说在村子里，一直在咒骂桂贤是个害人精，一连害了她两个儿子的命。
这些，是包子说给她听的。
小包子同学，也是个鬼精灵的孩子。知晓李家嫂嫂是不可能再租萧家的田了，而萧家姑娘又是个善心的。
她家的田，不像是要自己种的样子。那……既然是要租给别人种，他家也能种呀！
“姑娘，那你的田，还留着不少的红薯，今日我就看到了大娘他们大的小的，都挎着篮子去偷你的红薯。”
“你这孩子倒机灵，知晓那是我的田。”
“自然了，那可都是顶好的田，不然大娘怎么会眼馋？听我阿娘说，他们原本就想将婶婶赶出去，占了她养大的猪，霸了那几间房子还有田地。要不是姑娘在城里有人，这片田，来日也是要成了他们的……”
包子一骨碌就将大人间编排的话都告诉了萧鸣笙，就为了讨她的好。
换了旁人，还真不一定敢再把田租出去，特别是租给梅花坞的人。
但是，萧鸣笙是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个带封号还缺东少西的郡主，除了那二百两银子，也就这片田地够看。
不租出去，他们还能撸起袖子来种不成？退一步讲，真要去种，那位崔大人只怕能背着手站田埂处，恭恭敬敬给她问安。
丢脸事小，丢皇家颜面，是不要脑袋了么？
将厉害关系理了理，萧鸣笙暗暗抹泪：她这般给皇家着想，也不知几时能卖卖惨。
包子也在眼皮底下讨巧卖乖，就等着她开口。
“我的田，自然不能租给黑心肝的人。唉，要是有户实诚的人家，便好了。”
真要到了，包子反而是有些怯生生，话到嘴边又收了收，“要是姑娘信得过我……”
剩下的话，嘴皮子动了好几次，就是说不出，就低头盯着地面的青石板。
“你年纪小，倒挺有主意，也不知能不能代表家里，说话可作数？”
“作数作数的，姑娘你别看我年纪小——不是……我今年都十二了，娘亲说都可以给我定亲了……要是能多种一片田，明年多攒些银子，要定一门好亲事。到时候请姑娘来我家吃酒，就坐上座。”
“行，这酒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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