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回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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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客厅阳台窗前洒落的月光，他看清了眼前的东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透明的玻璃杯上印着几条红色的小鱼，和他刚才打碎的杯子是同一套。

他鬼使神差的在那个杯子打碎的地方蹲了下来，摸索着沙发地下的边边角角。一个略显尖锐的碎片划过他的手指。那是今天晚上江寻溪没有清理到的地方，他看着那个类似杯沿的玻璃碎片，记忆再一次涌来。

原来他们曾经真的认识。

江郢在上初中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和其他男生的不一样。初中的男孩们最是顽劣，常常会开一些不合时宜的黄色玩笑。他的朋友中也有不少人情窦初开，喜欢上某个女孩。可江郢却对他们私下传阅的秘密杂志提不起一点兴趣，也对和他告白的女孩没有感觉。就在这种情况下，他通过网络了解到自己的性取向。

他当时因为他的不一样惶恐，但很快被很多热心网友安抚，他们告诉他，这不是什么病，这很正常。

江郢上高中时，被同班的同学认为声音好听，就怂恿他去给一些热门的台词片段配音。后来还让他下载了一个配音软件。他也是在那个软件里认识了乔让云。

当时江郢叫“郢中白雪”。

他回想起乔让云给自己起名的瞬间，心里忽然感到难过，一阵空泛无力的感觉向他袭来。

乔让云肯定认出了自己，他们无数次在对方的声音中相伴入眠，他还和乔让云说过那么多话，让乔让云等自己去找他，他怎么能忘记呢？

他们当初约定好，乔让云会成立配音工作室，他也会考上京医大，继续他的梦想。他会和乔让云在一起生活，他们会慢慢说服父母接受。

未来的一切被少年畅想的肆意美好，可然后呢？然后就是他们的聊天记录被霍莉发现。他的母亲愤怒于他的早恋，而且对象竟然是另一个男人。

事情被父母知道的那天晚上，他听见江尚峰对着霍莉说，“你就是这么替我养儿子的。”

那个温柔的继母瞬间就变了脸色，那脸色江郢至今还能想起来。那是一张十分扭曲的，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战栗起来的表情。可只有一瞬间，只有江郢看见了。

那瞬间的霍莉让他感到茫然，毕竟在他心中，霍莉仍是他们的母亲。他看见霍莉极尽讨好地安抚着愤怒的父亲，他听见她说。

“小郢多好的孩子，他只是一时犯错而已。”

“他是生病了，我都打听过了，这病能治。有个叫康济书院的地方不就专门治同……他那个病吗？咱们把他送过去，不耽误他上学的。反正小郢不是已经可以保送到苏城医药了吗？”

“那个书院就在京郊，咱们把他送过去一年，回来正好就去上大学了……”

后面的话，他没听清，也没再愿意去听。江尚峰十分赞同霍莉的说辞，他们认为他是心理出了问题，只要进行干预矫正就可以了。而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是“丑事”，他们不愿意和其他任何人说，对外就说他是去参加竞赛，然后把他送到了京郊所谓的“书院”。

他不是没有反抗过，他哀求江尚峰，他服软说自己错了，不要送自己去那种地方。他还说他要参加高考，考上更好的大学。却被霍莉打断。

“你是想考去京市去找那个人吧！”

女人尖利的声音戳破了他的幻想，江尚峰马上就被她的话提醒过来，满脸厌恶的看向江郢。

“我说你之前怎么跟我说要放弃保送名额，说凭借自己的努力也能考上京医大，还说自己的梦想就是当个好医生，”江尚峰紧紧皱着眉头，“原来是想干这种事。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你在书院好好反省！治好病再说吧！”

不是的。

不是的！

江郢头一次对着父亲愤怒的呐喊，“我没有病！我没有病！你凭什么把我送到那里去？自从我妈走了以后你管过我多少？你把我扔给霍莉！你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我的梦想！”

“我是因为妈妈的病才要当医生的，京医大是最好的医科大学，我不是为了谁才去考的！而且我就是喜欢，我喜欢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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