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仪背身坐于床头,低头打量着婚服上精美的饰物,手心沁出一层薄薄的汗,轻轻点头,“没错,我字文君,假扮男儿时,以文隽自称。”

而后乍然一惊:“你那日既已认出我来,为何没有识破?”

话落不闻答复,刘仪又垂首复问,依旧不闻答复,轻轻回首,只见谢安似已和衣入眠,刘仪伸手轻推,谢安则岿然不动,心下不由怅然。

刘仪起身走到妆台前坐下,卸钗之时,暗暗关注着铜镜的一角,片刻,终见异样,刘仪抿唇一笑,捋了捋披散下来的头发,又起身回到床前,蹬掉履袜,匍身而上。

正假寐,谢安忽觉膝上一沉,有重物渐渐压于身上,又觉温香软在胸口轻轻蠕动,耳边传来窸窣衣声,不知怎的就幻想出肉蒲晃动、活色生香的场景,耳根顿时一烫。刘文君主动欺身上来着实让其始料未及,诧异之余,谢安仍旧紧紧闭目,一动不动。

刘仪心道:“好个谢安石,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忍到几时。”

伸手一路摸索,至其肋下笑窝,反复抓挠。

谢安哪能按捺得住,失声大笑,伸手阻挠,睁开眼睛时却见刘仪衣衫齐整,暗松一口气。

刘仪罢手,歪着头笑道:“既然谢郎不曾入睡,适才我问谢郎,谢郎为何不回答我?是刻意戏弄我么?”

新妇在夫婿跟前当以妾自称,然而刘仪不知是忘了还是其他原因,在谢安跟前竟不以妾自称。

谢安雅然笑道:“我不胜酒力,一杯合卺酒下肚后顿觉浑身无力。明日……再与文君洞房吧。”

刘仪扬了扬眉梢,一双眼睛似墨般透亮有灵,缠一段乌发在指,留出发梢,凑到谢安鼻前扫弄,笑道:“哦?不胜酒力?那日谢郎登刘府拜访,我阿兄后来宴请谢郎,三巡下肚,我看谢郎谈吐清晰、意兴神畅,怎的今日一杯就醉了,莫不是我阿兄用劣酒怠慢了谢郎?”

谢安一时结舌,打了个喷嚏。脑中灵光一闪,诧异地反问:“咦?那日难道文君也在,我却不曾看见文君,文君莫不是藏于幕后,就为看我?”

刘仪道:“嫁乞随乞,我要嫁你之前,好歹得先知晓你是个什么样?”

“那看过之后,文君以为,我是个什么样?”

刘仪嫣然一笑,腮如樱桃:“比之……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比之我阿兄,那还差远了。”

“比过谁?”

谢安目中含笑,竟有几分好奇。

刘仪定定看他,但笑不语,凑近他眉眼处亲了下。

谢安浑身僵硬,被她亲过的地方阵阵发烫,那一点烫又渐渐蔓延,最终铺满了整张脸。

“少费些口舌,”刘仪凑到他耳边问道:“谢郎今日是不是不想与文君洞房?”

谢安心知自己的脸此时一定赤如烈日。弱冠之年,血气方刚,再被她这么玩下去,他的身体就不听使唤了,灵机一动道:“你仔细瞧,我的脸是不是很红?是酒水怪呢。”

说着便轻轻搂住刘仪起身,目光流转:“其实,我哪里是不想洞房……”

风流之态却叫刘仪痴痴望着了,神思正游离,冷不防一个力道突如其来,刘仪向后坠去,青丝披枕,低呼一声,他已欺身覆上,隔衣贴体,胸腔内各自怦然有声。“文君许是没读过《素\\女\\经》,”他俯在她耳边絮絮地说了一通,听得她脸色遽变,耳根泛红,羞赧得无地自容。即使他不说,她也听过《素\\女\\经》,知道讲什么,他还与她细说,好不流氓的人啊。他又笑说:“文君若实在想洞房,我便与文君洞房,若使文君不畅,还望文君莫厌恶我。”

末了开始宽衣解带。

刘仪的心跳得愈发厉害,见他衣衫将除,胸壑乍现,羞意上涌,忙伸手推拒道:“时辰不早了,我要睡了。”

罢了用力将其推开,翻过身去心想:任他推托。来日方长,我刘文君还治不了他了?

谢安平身在刘仪身侧躺下,抿唇微微而笑,心道:刘文君倒是比意料之中的有趣……侧身凝视,但见刘仪一头乌发如瀑,谢安抽抽鼻子,嗅到一丝淡淡的兰芷香气,猜测她沐发时大概喜欢用加了兰芷香料的猪苓。刘仪此时突然又翻过身来,谢安躲避不及,恰好与之对视,刘仪一笑莞尔,面容润如春风嘘开的桃李,粉莹中含羞带怯,却又开得云蒸霞蔚,极是动人。

刘仪伸手一把揽住他的脖子,更令其猝不及防。她的脸渐渐向他凑来,毫厘之近,睫毛扫在他脸上,又酥又痒,像蝼蚁在爬,快要爬到心里去了。她突然像一条竹叶青,缠上来就对他吐芯子。他也不好拒绝她的亲吻,由她占便宜去了。

罢了,她倚在他胸前咯咯笑道:“谢安石,你此生是摆脱不了我了。”

他怔忪片刻,淡淡一笑,手在她肩上拍了拍,闭上了眼睛。

鸡鸣的时候,两人一道起来的。虽然昨夜没有洞房,刘仪依旧满面春风。她的兄长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确实是百里都挑不出一个的好郎君。她太喜欢他了。

刘仪的一头乌发实在好看,换上新衣,她坐到妆台前梳头,谢安在旁看得入神,不由拿起篦子帮她梳,梳得很轻,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她似的。刘仪愣愣地望着镜子里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尽管双颊还未涂抹胭脂,颜色已愈发明媚,刘仪心想:他心里亦是有我的。忍不住回首仰视他,他手中篦子一顿,冲她浅浅微笑,刘仪顿觉是三春的暖阳,照的心头暖融融的。

他惯以温雅的笑容面对任何人。

按规矩,新妇第二天早上要去拜见公婆姑嫂的,谢家都是儿郎,没有小姑。谢裒大抵命硬,原配正妻去后,接连有过几位继室,如今的继室无所出,地位也就无足轻重。阮氏为谢家长嫂,实为当家主母。

刘仪恭恭敬敬地将茶递至谢裒跟前:“公请喝茶。”

谢裒对刘仪的言行举止甚为满意,扫了一眼相貌,诧异道:“儿妇仿佛一位故人。”

年岁大了,就是想不起来刘仪长得像哪个认识的人了。谢奕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弟妇显然就是那日的“文隽”,望了谢安一眼,笑而不语,自然不会多舌,还从旁道:“阿父,人有相似,并不稀奇。”

谢裒才没有继续冥思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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