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娘想好了,电视里不是演过吗,吃些桃仁红花什么的活血药下去便流产了,如今也没旁的法子了,只得如此,寻了一日待老陈氏出去,宛娘便遮遮掩掩出了门。

好如今住的地方距离街市近,出了巷口没几步便是,宛娘见街上似她这样妇也有些,只她一张过于白净的脸有些招眼,宛娘也不敢乱逛,瞧见前头有个药铺似的的字号,便一头扎了进去,慌的没瞧见迎头走出的主仆,撞了个满怀。

那丫头扶住她家主子,喝道:“好个不长眼的妇。”宛娘忙低声说了声:“对不住。”便错开身进了药铺。

那丫头道:“奶奶瞧什么呢?莫不是识得这莽撞妇?”伴琴摇摇头:“想是认错了,她又怎会跑到扬州来。”

宛娘大约自己也没想到运道如此之差,跑了趟药铺就撞到了熟,这不是旁,正是陈子丰带来扬州的侍妾伴琴。

陈子丰得了梅府助益,外放了扬州知府的肥差,想这扬州自古便是个舞榭歌台烟柳繁花之地,盐商云集,青楼娼寮林立,陈子丰首一上任,盐商便城中最大的青楼妓馆贵香阁,摆下了销金宴。

贵香阁的头牌李琴娘,乃是今年花魁,还是个清官,席间霓裳一舞,玉貌花颜,纤腰袅娜,凑得前来,窈窕生香,陈子丰哪里过的去这等美关,当夜便入帐梳拢了李琴娘。

一夜**却勾了他的魂而,绊住他的脚,包下李琴娘,隔三差五便来贵香阁里留宿或夜里去河上画舫吃酒取乐,早把府里一众妻妾丢脑后,旁还可,只伴琴之前是陈子丰最宠的侍妾,一月里有半月都要宿伴琴房中,这会儿却整月不见,伴琴心下暗暗计量,如今自己连个傍依都无,若再失了宠爱,日后可要如何。

扫听的这雍和堂的大夫最善妇脉息,便借着买绣线之机,出来求个生子之法,却不想正撞上宛娘,本来匆匆而过,伴琴虽觉眼熟,却也没想到便是宛娘,上了马车刚要走,从车窗的透纱帘中瞧见那妇失魂落魄的走了来了,便让停住马,待那妇从马车前过,仔细瞄了几眼,这一瞄便认了个底细,不是梅公子那个心尖子的寡妇还是何,却怎跑到扬州来。

且瞧她脸色憔悴,身上衣裳也旧的不成样子,难不成被梅公子厌弃,流落此处,念头至此,便觉定是如此了,男哪个不是贪新忘旧的,短了三五日,长了也不过不去一两年,枕边千般温存,早已忘却,更何况这宛娘不过一个姿色平常,性子寡淡的寡妇罢了,比对自己眼下处境,伴琴心下略畅,女若无心计,早晚是这个结果,自己该早做打算才是。

叹了一声,唤车夫回转,行到街角又觉不不对,便是被梅公子厌弃,何至于跑到扬州城来,这里跟青州府何止千里,低声吩咐车旁的婆子,叫去跟着宛娘,瞧她何处落脚。

伴琴回了府,便到上房来见吴氏,进了屋见陈子丰也,自前日他的寿辰,夜里便去了贵香阁,怎的今儿舍得回来了,却不敢露出声色,走上前见礼。

陈子丰瞧了她一眼,略皱皱眉道:“不好生府里,出去作甚?”吴氏道:“她去挑绣线,想们姊妹几个俱都是蠢笨妇,论绣活儿针指,也就她还拿得出手去,眼瞅就端午了,让她给爷绣个艾草荷包戴身上,也应个景。”

陈子丰脸色略缓,伴琴这才退立一旁,只听吴氏道:“这两日都不见爷,今儿既回来,这里正好有个疑心要说与听。”

陈子丰吃了口茶问:“甚么疑心?”吴氏道:“前儿做寿,李琴娘来了后宅给磕头行礼,送了十来支纱堆的花过来,说是旁的物事也不稀奇,这花倒比外头卖的好,让跟几位妹妹戴着耍子。”

陈子丰笑道:“既她有心,们收着便是,却疑心她什么?”听话音儿,倒是着紧护着那李琴娘呢,吴氏不免游戏醋,轻哼一声道:“几朵花罢了,疑心她做什么?只瞧着这花,倒想起宛娘来,她手巧最善堆花,青州府,过年时,她堆了几支送,瞧着新奇,足戴了好些日子,不舍丢下呢。”

陈子丰一听,蹭一下站了起来一叠声道:“快拿来瞧。”吴氏不想他如此急躁,唬了一跳,忙让丫头去捧了那盒子花进来打开,又把自己曾戴旧了的也拿来。

陈子丰这一比对可不吗?若说这纱堆的花也平常,只这式样却少见的紧,上月里,他便收到梅鹤鸣的亲笔手书,言说让他帮着寻访宛娘行踪,才知哪位又逃了。

陈子丰是不大能明白梅鹤鸣的心思,却也知道,那宛娘真是梅鹤鸣心尖子上的儿,跑到天边儿去也的寻回去,原先还说扬州跟青州远隔千里,宛娘一个小脚妇,怎会跑到这儿来,只着紧的寻访了些日子无果,便丢下了,哪想到真他这扬州城里。

伴琴也听得真真,心里暗讶,还说那寡妇遭了梅公子厌弃,却不想是她自己逃出来的,想到此事难以瞒下,倒不如说与他知道,没准还能念着她些功劳,便道:“今儿路上瞧见个妇,倒似梅公子的哪位内眷,便让婆子跟着去瞧了住处,就住街市西边剪子巷口的小院里。”

陈子丰听了,忙使了几个妥帖的,去剪子巷暗处守着,免得又失了宛娘行踪,自己看到前头书房修书一封,让快马加鞭送去了青州府。

宛娘大约做梦也没想到,即便这千里之外的扬州城,也会遇上梅鹤鸣的,所以说,命这个东西很难说。

再说梅鹤鸣,这两月把青州府周围每一寸地儿都快翻了个过子,可就是连宛娘的影儿都没有,找着找着,梅鹤鸣有时都觉得,这一年来的日子,不会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吧!怎的好端端一个,就会没了呢,她一个年轻妇,能跑去哪儿?

几日过去,梅鹤鸣还咬牙切齿的赌咒发誓找到宛娘之后怎样怎样罚她,一月过去吗,梅鹤鸣想着寻到宛娘便问问她,为什么几次三番要从他身边逃开,这两个月过去了,梅鹤鸣只求能把宛娘找回来,他担心她,担心的成宿成宿睡不着,担心没自己身边,她吃什么?喝什么?就她那个不讨喜的性子,若让欺负了去,该如何?做梦都是宛娘向他求救的情景,更何况,她肚子里或许还有了他的子嗣。

连急待奔波,一进五月,梅鹤鸣便大病起来,不是实起不来,不定又出去寻去了,把个吴婆子给心疼坏了,她们家爷从落生到如今,何曾这样过,为着一个宛娘,真是什么罪都受了。

陈子丰的书信到时,梅鹤鸣略好了些,仍不能下炕,勉强瞧了信,这一瞧,真是又恼又恨,却终是提了两月的心放下了些。

不想他青州府折腾的时节,宛娘早已南下到了扬州,梅鹤鸣立时吩咐让备车去渡口乘船南下,挣扎起来,下了炕,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往前踉跄一步,险些栽倒,吴婆子急忙扶他坐炕沿上劝道:“既得了信,爷便缓缓养好病再去不迟。”

梅鹤鸣咬着牙,强又站起来道:“等病好了,说不得她又跑去哪儿了。”随喜儿跟常福儿两个跪地上道:“爷便缓一日,再去吧!横竖不急一两日,这一路南下又是车又是船的,爷本就病着,若有个闪失,老太太岂不要了奴才等的小命。”

梅鹤鸣喝道:“若不去,爷现就要了们的命。”既得了宛娘的信儿,他是一时半刻都等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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