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艾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完成了这次的对话,幸好脑子里本能地记着那些粉丝姐妹委托给自己的祝福,这次磕磕绊绊地和小马哥完成了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对话。

到最后时,她总算有机会问出自己的问题。

“小马哥,雨还会回来吗?”

“雨”,是小马哥乐队里的御用写词师,他笔下的歌词仿佛被注入生命,文字排布在一起,却有着最原始的对于自由的张力。那些词汇关乎青春、热血和生命,却又透露着光怪陆离的幻想,叫人无法自拔。

“雨”从来没有在观众面前露过脸,这让大家更加好奇起他的真面目。

沈艾喜欢小马哥和他的乐队的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雨”,以前帮沈和君看店时,她每天雷打不动写一封信寄给“雨”,鼓励“雨”振作下去,继续创造更好的作品。

她从来没有收到过“雨”的任何一次回信,倒是沈和君发现家里邮票的巨大支出,用鸡毛掸子把沈艾一顿好打。

“雨一定会回来的,相信他,也相信我们,更相信你自己。”

“好了,那么今天最后一位幸运粉丝的来电接听就到这里,我们下次再见,拜拜!”

沈艾不知为何,眼角已经酸涩困顿不堪,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总是那么让自己伤脑筋。一尘不变的家庭琐事,拮据困苦的家庭积蓄,好朋友恢宏伟大的未来规划和毫无作为的自己。

好像在崇明岛这座辽阔又美丽的岛屿里,独独她被困住。

周渝尘不懂这些明星对沈艾意味着什么,可他也总算能感同身受,就像是自己对篮球明星的喜爱与痴狂,总归是投入了真情实感在里面的。

可是自己的手机打不通,偏偏换了郑屿年的就行,还真怪邪门的,就像是上天都刻意给自己使了绊子,让自己在郑屿年面前总是矮一头。

“别难过,打通了不是好事吗,不应该哭的。”他一贯懂得如何安慰别人。

“你不知道,我大概不能再支持他们了,我家的经济水平,生活都够呛了,还被我这样消磨挥霍。”

周渝尘也是从家境一般走向富裕的,对于沈艾的话,他也十分能够理解:“那就等你工作赚钱了,再去支持,也不算晚。”

“可是这个乐队,刚好在我高三那年解散。”

“嗯,那是有点可惜,”周渝尘沉吟一声,“可是现在一切发展那么迅速,音乐界改朝换代应该会很快,说不定你很快就会遇到更喜欢的乐队呢?”

沈艾忽然执拗起来:“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郑屿年忽然开口。

“不瞒你们说,我从小就过惯了苦日子,每天都在大人的吵架和摔打里面生活,如果不是偶尔从我舅舅的mp3听到他们的歌,我真不知道那几年我会怎样度过。”

“他们的第一首主打歌的名字,叫做《逃离木棉岛》,那是我第一次产生那么强烈的心愿,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一旁的周渝尘不再言语,现如今他全家都已然是郑屿年家的寄居蟹,那种少年出人头地的愿望早就变得十分单薄且无力,更别谈要离开这片天地,去个全新的未知地带。

这点来说,他还是很佩服沈艾的。

产生这个想法的不止有他,郑屿年“哈哈”笑了两声,竟然也点了点头。

“那就祝你,早日梦想成真。”

“不只是我,我们都要做到。”

沈艾看着面前这两位和自己本应该风马牛不相及的存在,忽然感到了一种命运深刻的羁绊感。

家中,沈和君还坐在门槛上,任由寒风和骤雨在面前演奏着抑扬顿挫的交响曲。

漠漠秋云起,稍稍夜寒生。这样的冷雨夜,也比不上自己看到孩子归来那一刻来得刻骨铭心。

“妈妈。”

沈艾一下子扑到沈和君的怀中,这会的母亲是陌生的,也是最熟悉的,好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和太多人产生羁绊,兜兜转转到最后才发现,最关心自己的那个人,还得是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

“回来就行,吃饭没,我给你煮了面。”

沈艾点了点头,这算是她在沈和君面前为数不多温顺的时刻。

也就是在这一天里,她才发现原来沈和君老去的速度那么快。

外公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沈和君除了要照顾沈艾,还要赚钱糊口,养活这个家庭。

她熬夜不舍得开电灯,用的是老旧灯芯的蜡烛,灯光昏暗,又发出仓库糜烂腐朽的陈年味道。

沈和君就这样一个人继续缝着被子,缝纫机的踏板在机油奇怪的味道里来回工作,女人皲裂的手像是诉说着一个母亲肩膀上无法推卸的责任。

她的头上不知何时,白发已长了大半。

一班的郑屿年为了救四班的沈艾,住院了。

这个消息一出,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般的可歌可泣,中考状元舍己为人,怎么样都让人觉得有些英雄救美的戏码在其中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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