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侧过头，紧张地等了好一会儿。
她清楚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恐怖，也做好了把人吓跑的准备。
大概三秒钟后，耳边响起男孩突兀地“啧”了一声。
攥着发丝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还是被嫌恶了么……
可紧接着，又是两下清脆的敲击声。
苏眠一怔，下意识看过去，屈圆一手夹着两支化妆刷，蘸取眼影随手在盘子旁抖了抖，又不耐地“啧”了下：“这粉质有点差，颜色太淡了……”
小声牢骚几句，他俯下身，手指轻柔地凑近苏眠，在刷子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停住，犹豫地问：“可以直接涂在伤口上吗，会不会疼？”
苏眠转过头，语气生硬道：“都死了，还有什么疼的，你随便弄。”
屈圆松了口气：“哦，好的。”
然后，苏眠就感受到细软的刷毛在脸颊缓缓扫过，一点点拂开残留的干粉，却始终避开最中间的血肉。
确实，已经被磨得没有皮肤了，也没什么必要再刻意修整了，苏眠想着。
她努力压抑心底的抗拒，眼神空洞地盯着面前的窗户，擦拭干净的玻璃上映出屋内的场景，她却没法透过反光看到自己的样子。
现实的废楼中，只有倾斜的帐篷和还在播放的投影，7个魂体仿佛根本不存在。
苏眠的心底突兀地涌出悲伤。
自从变为鬼魂，她就被带到收容所，每天拘在小小的房子里，过着规律又无趣的日子……这9年来，她很少回忆作为人类时的痛苦回忆，更没有对伙伴们讲述过死亡的过程。
就连她自己，都快记不清那场车祸之前的生活了……
突然，屈圆放下眼影盘，扶着她的脑袋微微转了方向，正冲着灯光。
他双眼清亮，仔细地左右看看，点了点头，又皱眉摇了摇头，低头开始翻找其他化妆品，自言自语道：“不行，还是差点意思，有紫色就好了……”
屈圆沉浸在思考中，顾不上言辞斟酌，随口问了句：“姐，你脸上之前的遮瑕和腮红都是怎么化的，手法有点死板呢……”
苏眠抿唇：“……几年前有女孩落在家里的小样。”
“啊……”屈圆道，“我说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原来是上一代流行的。”
他挑出两根口红，嘴角勾起：“找到了！”在苏眠眼前展示一下，他解释，“最近的趋势是轻透感，颜色要淡一点。”
苏眠的眼神不善，威胁地瞥他：“能不能闭嘴？”
屈圆缩回手，不敢吭声了。
他拧出膏体，一一涂在手背上试色，对比之下却还是一个劲儿皱眉。
正当他头疼挑选哪一支时，程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后，淡淡地说道：“偏粉，可以加点棕色调和。”
屈圆动作一顿，下意识按照她的指引，蹭下眼影盘中的深棕色，混合手背上浅淡的口红，充分混匀。
随后，他用融合出的黄褐色作为伤口的阴影，细致涂抹在疤痕周围。
“再加点橙色，用作亮色区，模仿血迹还没凝固的液体状态。”程兮思索片刻，再次指导。
毕竟是美术生，即使很多年没有能够碰到过色彩，但多年来的练习，使得她依旧可以轻松上手。
“用这个。”她随手抽出一根眉笔，递给屈圆，“描轮廓。”
程兮神态松弛，倒像是个经验丰富的监督员。
另一边，见苏眠没有异常，李书叶伸长脖子，遥遥望过来，半是感叹半是调笑地说：“哟，小原，没想到你真的会啊。”
他和林广成、夏帆三个鬼魂费了全力，总算是把架起的帐篷勉强团成一团，收了起来，正在全力拖拽被推到墙角的铁架床。
这一声招呼同时吸引了所有鬼魂的注意，就连抓的满手奶油的舒宝也跳过来，探着头向这边看。
夏帆关闭手机屏幕，下意识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随口应声道：“化成什么样子？”
林广成直起腰：“小原本来就聪明，什么都能干好，我看看……”
于是，情况逐渐变得怪怪的——
苏眠老老实实的坐在窗边，侧着头，将长发全部揽在耳后；屈圆和程兮站在一旁，认真地研究着下一步的色块；而半空之中，则飘荡着四个晃悠着的，贼兮兮的透明魂体。
四个男性完全没有接触过化妆，个个好奇心满满，双目炯炯地直勾勾盯着她。
苏眠忍了又忍，实在受不了，瞪起眼睛就要发飙：“你们看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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