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做坏事的感觉，是不是都一样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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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重机仿佛要将这个城市拔地而起，世界的变化总是比想象中快很多。悄悄告诉大家，本书首发，想更快阅读，百度搜索就可以了。哪怕只是北市这样的小城，也在没完没了地摧毁、重建，再次摧毁、再次重建。仿佛小孩子堆积木，不知道自己要是什么，只好一遍遍推倒重来。江墨说，古代人为了风水，会做很多在今天看来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算命说，门前应该有座山，他们不会搬家，而是雇人一篮子一篮子地运土，生生堆出一座山；如果算命说，门前应该有水，他们就派家丁挖坑造湖，完全不会犹豫。不惜代价地这么做，也只是希望家里能多出几个状元，多几个高官，光宗耀祖。筱悠觉得那些努力改变风水的人也是幸福的，起码他们知道在做什么，也知道为什么那么做。

最怕你原本就一无所有，内心还一无所求。筱悠求的是什么？大学毕业后，大部分同学都去了大城市，准备大施拳脚，大展宏图，只有她背着行囊回到了家乡。她忘不掉小雨阿姨当年因为一个简单的离婚而落得半辈子被人指指点点。她相信家乡更需要法律。当然对外的理由不能这么说，只讲父母年迈，仅有的一个哥哥却留在外地，所以她回来。她原本以为在这个——法律并不是清楚地存在在每个人心中的地方，她有机会拯救一些人，可拯救的多是一些热爱打架斗殴的雄性荷尔蒙。而那些她以为需要帮助的人，她们根本就无法遇见彼此，她不知道她们在哪里，她们也不知道有她的存在。

开那间公益书吧，是筱悠百无聊赖后的一个决定。她始终相信书是能保护自己的武器，她相信书看得越多，就越不容易受人欺负。不同于叶淑娴认为女儿的半生坎坷，在于错读了太多的书。她觉得小雨阿姨的悲剧不是读书太多，而是读书太少，少到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江墨警校毕业后，通过了北市公安部的考试，做了一名刑警。父亲听到消息的时候，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家里出了个忤逆子。其实何止父亲看不明白，江墨的一帮朋友同学也都看不明白，他大可以轻松考取省里的警察编制，大好的前程，却非跑到北市这种小地方，怎么看都有些大材小用。父亲一气之下把江墨赶出了家门。

不用每天在家听父亲训话，让江墨感觉轻松了不少。他赶紧收拾了东西，逃也似的搬来了北市，后来遇到了筱悠，成了筱悠书吧的常客。

那是一栋三层的小楼，一抬头就看见满墙的铁线莲从屋顶垂直而下，一树树白的白、紫的紫、红的红，把这洋房映得别有一番情调。一楼的院子不大，也种了一株小小的桂花，那香味总是不自觉间，就钻进鼻子里，让你有种错觉，仿佛你正看的书散发出的香气。

虽说是24小时开放的书吧，筱悠也没雇人全天候守着，有时间就在书吧里坐一坐，没时间就敞开着门出去了。三层的功能各不相同：一楼是筱悠私人藏书，以及来自全国各地书友的赠书；二楼是读书区，偶尔给书友们做分享活动，还有定期的读书会和朗诵活动，实木做的大会议桌也放在那里。三楼留了三间客房，接待全国各地的书友和朋友。旁边还有沙发和茶具，遇到书友活动的时候，三楼总是人满为患，喝茶聊天，各种观点碰撞，热闹非凡。

江墨心里其实也嘀咕过，这样一个完全不收费的书吧，到底是怎么支撑下来的，不过对筱悠的想法，他从不反对，他原本爱的就是筱悠的豁达和干脆利落。不能在别人做公益的时候，去提什么盈利模式，那不仅会自讨没趣，还很丢面子，他不屑于做那样的人。

再说如果为了更好的收入，他也不会留在北市这个小地方。

穆柳不信风水，甚至不信环境，她信人，刚记事的时候她信外婆，之后信筱悠，然后是荷荷、秦子阳，现在又变成了筱悠。

她像一只没有太多想法的无头苍蝇，无论在哪里，都只会横冲直撞。她最羡慕的是寺庙里，那些虔诚跪拜烧香求佛的人们，她知道那强大到能让你跪下来的力量，其实是内心对未来的期望。不像她，心里空空什么都没有，当她依附的人倒下的时候，她真的是一无所有，曾经一无所有，未来也一样一无所有。只是很多年后她才明白，自己并不是一只无伤大雅的苍蝇，而是遮住光的乌云，会吸走别人生命里的全部光亮。

但不管是穆柳还是江墨，都喜欢筱悠的这间书吧。

穆柳还记得刚来时的慌乱。年底筱悠太忙，虽然已经尽量抽出时间来陪她了。可还是不够，穆柳觉得无聊，每天只是呆呆地坐在书吧，看着阳光一点点吞噬那间书房，再默默消失，看着花瓣从三楼跌落，留下一地的尸骨。她什么都不做，只是等待着，等待那个噩耗的传来。

后来她拿起了一本书，不知怎么的，心里慢慢开始觉得踏实，那厚实的木头柜子、那堆积如山的古早书籍，还有那些总是悄悄来又悄悄走的安静读书的人们，仿佛是一剂来自大地的服帖膏药，熨贴着她的每一处肌肤，每一根毛孔。她又一次想起在水上楼的时光，但回忆给她的感觉却并不真实，自己仿佛两脚都踏在虚空里，毫无朝气地生活在一种惯性里，日服一日陷在那琐碎的日常中，在没察觉间，不知谁推了她一下，惯性消失了。她开始认真地反观自己，已经24岁了，却仍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带着大人面具的小孩，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份心理偏差，她是皮得潘的同伴，可这世界忘了给她造一座无忧岛。她不知道该跟谁索取，又该跟谁诉说。

她先想起来的是周佳佳。那个单纯到有点犯傻的女孩子。她恨她，在她生活陷入困局的时候，是周佳佳给了她致命一击。但她也喜欢她，在那所一切都有可能发生的大学，第一个朝她笑，朝她伸出橄榄枝，让她相信陌生人之间也有善意，虽然那善意有期限。

她想起搬离寝室那天，所有人都对她露出微笑，她们甚至和和气气吃了一餐饭，好像回到了第一天来寝室的那天，所有人小心翼翼，还有些许害羞。她甚至允许周佳佳拥抱了自己，假装不知道所有的谣言都是周佳佳传出去的，周佳佳那张干瘦的大脸上，还挂了泪珠。

她想起妈妈，蒙上灰的记忆里突然翻出妈妈对她笑的片段。那次她过12岁生日，妈妈突然回来跟她一起庆祝，晚上躺在妈妈的身边，她动都不敢动，屏住呼吸好久都睡不着，可那失眠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幸福模样。

穆柳就这样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任那些甜的酸的过去，像流水一样流过心头，浇灌这颗快要枯萎的心脏。突然哪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好像有脚步声走在她的心尖，穆柳缓慢地回头，看到一个男孩的身影，他背着一个重重的书包，拉链好像也没有拉上，他匆匆地回头看了眼穆柳，说了声拜拜就慌乱走出了大门。穆柳过了会才回过神来，朝着早已没有人影的门说了声再见。只是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呢，是刚才看到的那个男孩吗？他说来里面随便逛逛，然后就进屋子看书。对了，那个书包，他来的时候好像是扁扁的。

穆柳突然想，做坏事的感觉，是不是都一样惊心动魄。

“呦，做什么呢，这么着急。”

突然一个男声出现在门口，穆柳抬眼望过去，原来是个旧相识。门口那人拍了拍背书包的男孩，这才带着满脸的笑，走进书吧。

“嘿，这不是穆柳吗？竟然在这儿遇着你，还真是缘分不浅啊！”

穆柳僵坐在原地，冷冷地看着来人，她心里其实想过两人会在这里遇见，可真的再次看到那个人，心脏竟还会压抑到呼吸困难。

“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啊！”阿石楠见穆柳半天不说话，就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一副自己人的模样。

“我们之间有必要这样虚情假意地寒暄吗？”穆柳的眼睛像刀子一样，上下打量着阿石楠，还是记忆中的身形和样貌，高个子，结实的肌肉，健康的肤色，不过整个人却透出一种腻乎乎的讨厌，看来这些年的巴结和跪舔，还是让原本帅气的脸透出可憎的模样。

“看来，你真的还是老样子。”阿石楠混不吝地说，脸上带着奇怪的近乎讨好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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